,门马 夜,还在继续。 哭声,此起彼伏。 本省内的老板或多或少受过方老恩惠,更多人有生意往来,所以不难看出他们的哭声是真心实意。 方老的葬礼按照标准的北方习俗,并没有立刻把方老从房子里抬入棺内,而是把门板拆下来,让方老躺在上面,头朝内、脚朝外,停放三天后入殓。 丁闯并没靠近,而是默默走到院外,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才是送方老最后一程的人,也不需要再刻意表现。 他向村子内部走,找到了一个农家院墙外的石头坐下,后背靠着墙,缓缓抬头看着夜空,天再过一会儿就会泛起鱼肚白,这个时候并没有漫天星空,只有一片混沌。 “方老临走前穿上了衣服,是你给穿的!”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赵如意,她对方老没有感情,只有恨,来这里是陪同父亲一起,所以相比较在院子内惺惺作态,更愿意搞清楚方老临走前与丁闯说了什么。 赵如意继续道:“正常情况,在你决定、或者方老决定要穿上衣服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不久于人世,那种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会让家属在身边,由家属给穿衣服,可他偏偏选择你,在穿完之后又恰好离世,我很不理解!” 所指的穿衣服,自然是寿衣,按照通俗的说法,活着时候穿的衣服是不能带走的,要在临死之前穿上寿衣,这样才可以体体面面的上路。 事实上,这也是所有人都崩溃的地方,其惊愕程度要远远超过方老把两个儿子赶出来,让丁闯独自留下,穿衣服这种活还是由亲儿子做比较好,更何况还有最后一面。 到底是什么原因,支撑方老把一切交给丁闯,连两个儿子的最后一面都不见? 太过匪夷所思! “很想知道?”丁闯挑眉看向赵如意,嘴角泛出淡淡笑容。 赵如意被他这种眼神看的非常不自然,有种错觉,好像刚刚他就是用这种眼神看方老,看一个濒死之人。 微微昂头:“对!” 丁闯笑道:“你可以把衣服脱掉,咱们重新把场景还原,把我和方老的对话再重复一遍。” 说的很平淡,虽然还有悲伤味道,却已经不是主色调。 赵如意一愣,随后露出一抹怒色,但很快整理好情绪,按照自己的节奏道:“让我猜猜,首先,方老有两个儿子,而且这五年来星辰集团也是由方云起把控,他与你的对话,不可能与星辰集团有关!” “其次,按照事物正常发展规律,父辈离开,多子女可能会因为遗产问题产生争执,方老想要通过你的嘴表达遗嘱,但仔细想想,也不太可能,暂且不提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如何,单单以你的能力,并不能给遗嘱增加权威性,倒不如找公证处的人来。” “而且,方老对自己的病情有把控,即使有遗嘱,也是在很多年前立下,不可能等到今天。” “最后,方老虽然病入膏肓,但他能点名让你进入,一定还没彻底糊涂,所以,他找你一定是因为私事,还是不能让两个儿子听到的私事!” 丁闯笑吟吟的看着:“继续。” 赵如意深吸一口气,严谨道:“我目前有三个推断,第一,方老有私生子,可能在暗中给私生子留下一笔财富,需要你转交。” “第二,方老有什么东西交给你保管,这份东西,可能关乎到什么,或是星辰集团,或是他的两个儿子。” “第三,是你的个人问题,比如南山会,而方老不想让儿子参与,所以才他们的支走,让你留下。” 这三点推断都合情合理。 丁闯平静道:“自相矛盾了,其次和第二点互为矛盾,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继续说,我听着。” 赵如意眼神变的深邃几分,她很想从丁闯的表情中分析出什么,可他表现的太自然,看不出丁点端倪。 咬咬牙,转换思路,坐到丁闯身旁的石头上,与他并排。 歪着头:“丁闯,无论你相不相信,你我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今天这样,并非是我的本意,也不是我父亲的本意。” “直到今天,我还时常能梦到前年车祸时候,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更是你亲手把我从鬼门关里拽回来,其实在你去省城之前,我有很多次想要去小湾村报答救命之恩……” 话还没等说完。 丁闯抬手打断,继续她的话,古井不波道:“只不过,每次想要去小湾村的时候,都被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阴差阳错没有机会,再后来我就认识了陈萍、秦天朗,他们想把我拉入南山会,你就想着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在适当的时候出面,要给我惊喜。” “只是很不巧,我与金飞的弟弟金阳发生矛盾,而且矛盾程度远远超过想象,那种情况下必须要取舍,如果选择帮我,金飞一定会心生不满,南山会内部会发生动荡,如果不帮我,最多愧对良心,并不会有实质伤害。” “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我懂,人在必要的时候要有取舍嘛,就像母亲和媳妇同时掉水里先救谁的问题,只要选择,就必定抛弃另一方,不过恰好我是被割舍的对象而已。” 赵如意听到这,脸色变的僵硬,因为丁闯说的话,正是自己想说的,原原本本被他说出来。 为了防止他继续掌握话语权。 赶紧道:“不全对,你知道嘛,当初董岚能够成功进入山水华庭、并且成功带你离开,都是我父亲的功劳,如果不是他,那天你也无法离开。” “元旦时候的事情是意外,归根结底,是你回到六合市,如果你没有回来,任凭金飞有三十六计也无法针对你,你回来,又闹出那么多事端,我父亲别无选择,只能继续针对。” 没有外人,也就不介意把话说的更直接,只要能打探出方老与他谈论些什么,这点小秘密不值得一提。丁闯点了支烟,也看向赵如意,笑道:“赵定昌让我走,并不是报恩,而是要稳定会长职位,只要有外敌在,准确的说,有足够强大的外敌在,他的位置就会稳,董岚是个非常不错的对标对象,他的目的也达成了,直到现在,他还是会长。” 话音落下。 赵如意脸上浮现出无法掩饰的惊愕,父亲的目的就连南山会众人都没看透,他怎么能知道? 丁闯没让她继续好奇,直接道:“不要诧异,我刚刚才知道,并且是你说的。” 丁闯吸了口烟,继续道:“我了解过你父亲,从一个技术员开始,一步步做到副厂长,恰逢时代变革,成功接手工厂,然后一点点做大,中间失败过一次,所以在他第二次成功之时,立刻创建了南山会,懂得利用圈子。” “说赵定昌白手起家并不过分。” “而白手起家的人有个共同点,心狠手辣,因为在他一心想起家的过程中,会把面子、友情、爱情甚至于亲情都看淡,没人能理解,当满世界都在讲利益的时,他在独苦熬低谷期,他是怎样的崩溃和无助。” “所以当浴火重生后,心性和三观会不可避免的革新和自我重塑,因为这是从底层向上攀爬,打破壁垒、阶级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哲学上有句话叫:波浪式前进,每一层波浪都会压着前一浪行走,说的再通俗点,今天被伤了一刀喊疼,明天被伤一刀又会喊疼,等到后天再被伤一刀的时候,就会变的无动于衷。” “为什么?因为伤口已经结痂成疤,或者说这块肉已经死了,根本没什么能伤到,说句绝对的话,成功人士没有几个三观正的,更不要提赵定昌。” 丁闯顿了顿继续道:“我当初救你的时候纯凭良心,但从未想过你也会讲良心回报,因为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良心,古人有杯酒释兵权,神话有狗咬吕洞宾,故事还有农夫与蛇。” “要我说,你不需要在我这里煽情,想办法套我与方老的对话,因为作为对手,我往往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所以,还是别浪费唾沫了。” 轰! 听他说完,赵如意没办法做到表情管理,被震得瞠目结舌。 以前只是知道丁闯的事迹,在今天才是第一次交锋,此时看来,他要比自己想象的强大的多,也无懈可击的多。 怪不得能在南山会手下逃走那么多次! 赵如意硬着头皮道:“你还是错了,我父亲确实想着报恩,我也想着偿还救命之恩,直到现在还没变过,现在,我也可以不问你与方老之间的对话,但,我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这些是临时想的,因为被丁闯说的良心不安,如果不偿还,会觉得愧疚。 “真的?”丁闯笑问道。 “真的!”赵如意点点头:“前提是不针对我父亲!” 丁闯迎上她目光,不紧不慢道:“那就陪我睡一觉吧,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