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誉,其实今日朕特意登门,是有一件要事与你商议。”李显突然说道。
薛绍眨了眨眼睛,“陛下请讲?”
“朕观承誉年轻有为、文武全才,又是朕的至亲,若不得重用,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李显说道,“因此朕想正式任命你为兵部侍郎兼检校右卫大将军,并同中书门下三品,你以为如何?”
薛绍顿时愕然,同中书门下三品——让我当宰相?!
最近这些年,大唐的集体宰相制度越加成熟,很多级别不高的官员(如四品兵部侍郎岑长倩)被加上了“同中书门下三品”或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得以拜相入阁。阁部的宰相越多,宰相之间就会形成牵制,宰相的权力也会有所分散,这当然就有利于君王从中驾驭了。
薛绍万万没有想到,李显今天的来意并非只是为了收买拉拢,还要拜自己为宰相!
太平公主也非常的惊讶,这绝对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等薛绍答复,韦香儿连忙说道:“薛驸马文以安邦武可定国,如此大才陛下必然予以重用!再者,薛驸马曾受先帝托孤之重,拜相入阁实在情理之中。因此,还请薛驸马万勿推辞!”
按理说来,出将入相这是天下仕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薛绍现在,那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陛下,皇后,请听臣一言!”薛绍拱手正拜,非常严肃的说道,“《韩非子??显学》有云——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起于卒伍。宰相者,上辅君王下安黎庶,礼绝百僚群臣避道。臣入仕才一年多,只是打了两场仗而已,没有任何的行政经验,更加没有统率百僚的威望与总揽朝政的能力。不是臣不想位极人臣做这个宰相,而是臣目前还实在不够资格!因此,陛下美意臣只能心领!臣不敢拜相,以免误君误国!”
“承誉,何必如此谦虚?”李显有点急了,快语说道,“太后尚且多次找你咨询军国之事,裴子隆也曾多次私下对人说,边关军事有难决予者,皆可问薛绍。就算朕不了解你,难道太后和裴子隆也会认错人吗?”
薛绍苦笑,正待辩解,韦香儿一句话就盖了过来,“薛驸马,陛下赐你财帛不受,本宫尚可理解。若是赐你相位你也拜辞不受,那岂不是有负先帝重托?如此,本宫可就不大理解了!”
薛绍眉头一拧,小娘们儿你是在威胁我吗?你们把国家大事当儿戏的胡闹,难道我也跟着你们一起胡闹吗?!
薛绍一个念头还没落定,太平公主突然站了起来,义正辞严道:“皇后,此言差矣!”
火药味十足!
李显和韦香儿同时一怔。
太平公主表情严肃的说道:“陛下,先帝将大唐的社稷与江山托付于你,同时也把君权神器交给了你。但这不是意味着,你可以滥用中的权力来任人唯亲!——薛郎是很能干,但他尚且自知入仕不久、太过年轻缺乏从政的经验,岂能入阁拜相?如此草率又强人所难的决定宰相的人选,陛下与皇后才是有负先帝所托!”
李显与韦香儿同时瞪大了眼睛,差点被太平公主的话呛死!
薛绍连忙起身劝阻,太平公主却趁着火气放起了连珠炮,“请陛下以家国社稷为念,莫要把任命宰相这样重大的军国之事,当作儿戏一般草率处理!”
“住口!”薛绍低声厉喝,“陛下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
李显与韦香儿呆若木鸡。
太平公主狠狠咽下一口怨气,款款一拜,“臣妹言语失当冲撞陛下,请陛下治罪!”
“咳……这个!”李显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是尴尬的吞吐了两声,干笑道:“太平一番苦心,朕已尽知。朕当然知道,你也是为了朕好,为了我们李唐的江山社稷着想。朕恕你无罪了!”
“谢陛下宽宥!”太平公主拱手拜了一拜,冷冷的瞟了一眼韦香儿,坐了回去。
韦香儿仍是不动声色,淡淡的道:“陛下,既然薛驸马执意拒绝,那拜相一事只好暂时作罢了。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那就……改日再议。再议吧!”李显说着站起了身来,“既如此,朕与皇后就告辞了!”
薛绍出言挽留请他们用膳之后再走,李显婉言谢绝。然后夫妻二人恭恭敬敬把皇帝皇后给送得离府,尽到了君臣礼数。
可是回到房里刚刚一关上门,太平公主就全把君臣之礼抛到了脑后,大骂道:“韦香儿那个小贱人,怂恿陛下给你一个便宜宰相的名份,然后让你代表他们去政事堂与裴炎等人搏命!——那不是摆明了要害死你吗?!”
薛绍非但不怒反倒是笑了,“倒也不能过于责怪皇帝与皇后,其实这是人之常情。就如同一个落水之人,遇到了一根稻草也会狠狠的抓住死不松手。”
太平公主先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张牙舞爪的叫道:“你又想被打歪脖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