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怎么会是个道士?” “这道士是谁?” 一个行人忽而扯住身旁人问道:“你方才也在那茶摊上,可有听见那道士的名字?”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茶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他不仅根本不知道那道士是谁,反而在那道士坐下前还出言讽刺过他故弄玄虚。 这会儿也只能在心里嘀咕:“那个……那位贵客,不会计较此事吧?” 突然有人道:“会不会,白马寺的知客僧只是客气几句?” “定然是了,否则一个道士怎么会是贵客?” “也不见他与东瓯圣僧客气啊?” 不少人议论纷纷,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但更多的信徒根本没有听清茶摊上的对话,只是盲目地跟着人群涌来,口呼着圣僧之名。 “圣僧,圣僧!” 而圣僧释赞宁这会儿却跟在方休身后,盯着方休的背影,依旧满目疑惑。 他忽而想起,之前听渊王麾下那位张先生提到过的鬼宗许仙。 释赞宁是何等身份?每次折江听潮擂,都要请他去作观潮宿老主持局面,他是东瓯地界佛门第一人,便是到两界山作客都要被客气招待,自然知道鬼宗的底细。 根本没有许仙这号人物。 故而释赞宁也只当做,张锦与渊王是被那个许仙蒙骗,不以为然。 如今看来…… 白马寺会如此礼待方休的唯一解释,便是方休乃是那位鬼宗许仙的后辈。 即便许仙不是鬼宗之人,也定然有其他不在鬼宗之下的显赫来历,才值得白马寺对方休如此礼遇。 “他到底是谁?” 释赞宁现在疑惑的,已是许仙的身份。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白马寺。 为筹备琉璃法会,白马寺已有许多日不招待香客,但寺前庙街却愈发地热闹起来,满是慕琉璃法会之名而来,希望沾染佛缘的信徒,对着寺门祈福。 也有不少想参与琉璃法会的,亦或者早有名声在外,亦或者经知客僧筛选,被请入寺中。 这次琉璃法会来的全无征兆,也幸亏白马寺不知什么缘故耽误了七日,才叫许多远方来客得知消息之后,紧赶慢赶,赶在这几日抵达洛阳。 白马寺座落洛阳城中,也不过几亩方圆,虽说比起无厌观来是大丛林,可跟占下整座燕山的大罗派相比较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直到穿过供香客祭拜的前院,迈过一座院门。 眼前豁然开朗。 “好厉害的芥子须弥之法!” 举目远放,竟有一片高山,又伴一条大河蜿蜒环绕,青翠山体上寺庙宫殿连绵,半被白云薄雾遮盖,半有猿啼鹤鸣缭绕,又一道道金光此起彼伏,似乎是佛唱卷动,拂过山间叶海如浪。 山风与梵音相合,好一处佛门圣地! 方休看得暗赞不已。 悟山带着几人穿过横跨大河上的无根桥,行至山脚下,便让几个候在此处的知客僧,各领方休与释赞宁前去客房。 “方观主,暂且别过,待今夜参悟月光法时再会。” 释赞宁道别一声,便带着木讷小沙弥随一个知客僧而去。 他一行人才迈上山路,树影一晃,便不见踪影。 “果然不愧是天宗。” 方休不由赞叹一句。 想来若无寺中知客僧相迎,即便有恶客闯入此处山门,就算能过无根桥,也要在山路上迷失。 “方观主谬赞。” 悟山首座客气道。 正此时,山路树影一晃,迈出一个知客僧,领着一道修长人影。 是一个鬓角飞白的中年女修。 羽服玉冠,气质飘逸,依稀能见年少时的风华绝众…… 方休一如那日在无厌观里初见时般,心中咯噔一下——他是怎么也没料到,会在白马寺见着眼前之人。 “张……天师?” 来者赫然正是当世道门魁首,燕山大罗掌教,领大明朝三都五府其二的,天师。 张玄机! 此刻既然是天师张玄机,而不是吃面的张小姐,自然对方休也不会多热情,只淡淡一笑,唤一声:“方休。” “拜见掌教天师。” 方休顾不得惊讶,匆忙行一礼。 他拗不过老山监的盛情,如今是伏龙一脉记名弟子,名义上也是大罗派门人。 “天师怎会在此?” “我焚天峰依仗映日神木修行,故来日光法会参详一二。” 张玄机随口解释一句,便道:“白马寺已经为大罗派备下客院,你随我来吧。” 这话听得白马寺知客僧们一愣。 天师要来参加琉璃法会,白马寺自然不好拒绝。 可白马寺是把天师当天师招待,方休当方休招待,安排在两处院子,并非一视同仁成大罗派来客。 张玄机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心中稍稍一动,窜出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来: 天师来白马寺并非为琉璃法会,而是为……方休? 方休也无不可,跟着张玄机迈上山路。 不多时,知客僧领着两人行到一处精致小院,便告辞离去。 院中独留两人。 张玄机不理会方休,自顾自坐到院中石桌旁,只给他一个背影。 方休默立片刻,试探着唤道:“天师?” 张玄机不应话也不转身,好一会儿过去,才冷冰冰开口道:“程缘客待你不薄,你既是我大罗派弟子,平日里叫人笑话为抄书道长我也只当你是玩物丧志……现下却要改投佛门,是我道门对你有所亏欠?” 方休摇摇头,笑着回道:“掌教天师误会,只是广林寺悟真大师盛情难却,我推脱许久终究碍不过去他的情面,才有这次白马寺一行。” 张玄机转过身来,冷眼扫视方休,开口道:“你最好是作如是想,否则……我先替吕祖清理门户!” “掌教言重,我怎会做背弃道门之事?” 方休一脸的诚惶诚恐。 他在老山监面前早已演惯赤心热忱,现下随手施展,张玄机也无法在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0字 小滑头。” 张玄机暗骂一句,又问道:“你可知,白马寺为何邀你?” 方休早有腹稿,干脆道:“我自修行《大罗伏龙真经》后,悟性见涨,先后领悟无限光明火与五色琉璃光,想来是因为这两道小神通也是白马寺所擅,故而邀我前来论法。” “论法?” 张玄机冷笑一声,道:“这一场琉璃法会,至少要糜费白马寺上百年的积攒……你以为,他们就只为与你论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