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 官道。 方休行到一处岔路前,翻身下了牛背,拍拍牛头,便自己往洛阳城而去。 待到他走出去许远,看不清身影时。 一直不动弹的青牛忽而一个摇摆,化作一个魁梧壮汉。 竟是一位妖王! “好可怕!” 青牛妖王满脸的冷汗,左右环视一眼,便沿着官道往南飞奔而去。 “老祖们说的果然不假,大明的修行者着实恐怖……这道士竟这般凶残! “我此番回南疆,再不要踏足人国半步!” …… 洛阳城。 城门前满是百姓,拥挤不堪,几乎将城门堵塞。 方休不去凑热闹,瞅见路边有个茶摊,便思量着先坐一坐,待人流稀疏再进城不迟。 他本想拿张辟邪符换碗茶水…… 要换作燕京城,他方观主亲手所画的辟邪符,别说一碗茶水,一座茶楼都可换来。 偏此处是洛阳。 白马寺所在。 大明朝佛教最兴盛之处。 “这玩意我可不要。” 摊主瞪着方休,根本没有接过符纸的意思。 “呦,那道士连一碗茶也喝不起,还拿黄符坑蒙拐骗呢。” “什么辟邪符,故弄玄虚!还不如睡前念一遍平安经,自然能有荒佛保佑,无畏邪祟。” 茶摊上几个闲客笑着打趣。 方休啧一声,摇摇头,从地上捻一指沙土,搓成几个铜板交给摊主,才换来一条矮凳跟一壶浓茶。 他才刚坐下,就见一个衣衫朴素的老和尚,领着个瞧起来不大机灵的木讷小沙弥,也步入茶摊。 “大师快坐,大师快坐。” 摊主忙不得地请入座,根本提也不提什么茶水钱,便端上茶壶碗盏,还有一碟干饼。 周遭闲客们也纷纷行礼,双手合十,口呼无量荒佛。 跟方休的待遇比起来,那是一个天差地别。 老和尚也客气,回一圈礼,又让木讷小沙弥给摊主诵读《药师琉璃经》抵茶资,这才默默吃饼喝茶。 方休扫了老和尚一眼,回过头来继续喝茶,好似无事发生。 只是心中却是一动。 “果然不愧是佛法圣地,只这一个茶摊,都见着……心识圣僧。” 佛门第六识,心识。 与道门金丹相当! 国师玉蝉子,也不过这个境界。 喝茶都能碰见一个不在国师之下的心识圣僧,方休一时都有些犹豫,自己这一趟洛阳之行,是不是草率了? 当然,国师还执掌着由百世经纶大神通演化的诸因果世界,不是眼前这位心识圣僧能比。 但也足可说明,白马寺的佛学是何等昌盛。 方休也不多声张,一边饮茶,一边听茶客们闲聊。 “今日城门怎如此拥挤?” “这都不知?白马寺的琉璃法会!” “我自然知道琉璃法会!” 被嘲笑孤陋寡闻的茶客一撇嘴,嚷嚷道:“那琉璃法会,说是七日前要办,不知什么缘故耽搁了……跟今日城门拥挤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服?” 另一个茶客哈哈一笑,便问道:“你可知为什么耽搁?” “为什么?” 旁边几个茶客皆听得好奇,竖起耳朵来。 “那是因为……一位贵客未到!” “贵客?” “我可是听说,此次琉璃法会仪式隆重,是白马寺近百年来布置最浩大的一次法会。能有什么贵客,值得白马寺为他把时间延迟?” “哎呦,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那位贵客就是……” 茶客环视一圈,压低声音道:“金国庙,玉藏大师!” “竟是他!” “难怪难怪,他可是国师玉蝉子的师兄!” 茶客拿起茶碗饮一口,一抹嘴巴,颇为自得地道:“玉藏大师今日到,所以城门才如此拥挤,都是等着一睹玉藏大师真容,想沾染几分佛法福缘的。” “胡说八道。” 却有一个茶客听得不乐意,嗤道:“让白马寺等到今日才来的那位贵客,分明是东瓯圣僧释赞宁。” “释赞宁大师?” “那可不,东瓯路途遥远,又有战乱阻隔,释赞宁大师才会晚到。” “放屁,分明是金国庙玉藏大师!” “胡扯,绝对是东欧圣僧释赞宁!” 眼看两位茶客就要吵起来,正喝茶吃饼的老和尚放下茶碗,口宣佛号道:“两位施主不必争论,白马寺并非是为贫僧才推迟琉璃法会。” 几个茶客听得一愣。 “贫僧正是自东瓯而来的释赞宁,只是不当圣僧之称。” 老和尚谦虚道。 “圣僧!” “释赞宁大师!” 香客们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起身行礼,好一番热闹。 这边一口一个圣僧叫得响亮,一路之隔的洛阳城门前,那些把城门差点堵塞的信徒却似乎没有听见,依旧眼巴巴望着管道,没往这边投来一眼。 方休又扫一眼那个瞧起来不大机灵的,正摇头晃脑诵读着《药师琉璃经》的木讷小沙弥。 他清晰感受到,是这个小沙弥施展念力,将茶摊隔绝于路边,才没有让释赞宁的名字暴露。 小小年纪,却是一位五识金刚。 这般成就,放在当世道门,能把被称为燕山道子的宁采臣给比下去。 却名不见经传。 方休默默一叹,果然不能小瞧佛门。 “无量荒佛,几位施主皆是福缘深厚之人,只要诚心诵经,自然能得佛法庇佑。贫僧……贫僧还没吃完这饼呢。”老和尚一番口水,好容易将围过来的茶客们给劝回去,才继续喝茶吃饼。 茶客们却没打算放过他,方才提他名字的那个茶客便问道:“圣僧,白马寺等的贵客,真的不是你?” “的确不是。” 释赞宁摇摇头,道:“白马寺并未请我,是我是听闻琉璃法会之名,带着弟子不请自来,怎会是白马寺的贵客?” “这么说,贵客真的是玉藏大师?” “想来也不是。” 老和尚笑着摇摇头,却没打算细说缘由。 不过他虽然不说,方休却猜到了。 佛门之中,白马寺与金国庙一为泰山,一为北斗,地位不分伯仲。 即便白马寺果真请了玉藏来参加琉璃法会,也绝不会等他七天,平白落自己脸面。 或者说,玉藏哪怕迟到半个时辰,就不再是白马寺的贵客。 “既不是圣僧,也不是玉藏大师。” 茶客们满头雾水。 “那白马寺的贵客,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