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庄内收拾完毕后,已经天色昏暗,又一批鬼魂等着被渡,又或是消失……
我将一罐汤水端上饭桌,九万里罗生无甚食,唯有厉鬼,每日将那些入不了往生的鬼魂煮汤,着实淡然无味。
听到灵柩在旁边不满。
“真是寡然无味……你这烧饭之术,难怪纪昀不常在罗雀庄,任谁也吃不下。”
纪昀用手捂住灵柩的嘴巴说道:“这厉鬼本就是难吃之物,怪不得不知,是我修为有限,带她出不去这万里罗生!要说辛苦,也是不知辛苦些”
纪昀边摇头,朝我看了看。
我专心饮汤。“罗雀说过,要想长大,就得吃,不吃便永远都长不大……”
纪昀双目紧闭,像是在思索者什么。
我看一眼灵柩,他也是一脸懵然的看着我。
罗雀走后,灵柩时常撇了其他狱差,一个人来罗雀庄同我喝酒下棋,有时候他会一个人坐在罗雀庄门口,一坐便是一整天,他说他会想念罗雀,
我说我亦是。
我思念罗雀,堪比旁人:“灵柩,你已数月未来罗雀庄,是否又去了人间?你可有在人间觅得罗雀?”
灵柩懒散的瞧了我一眼,回了句不曾。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那你都去了人间哪些地方?说来与我听听。”
灵柩装作不看我的样子,继续懒洋洋的说道:“那肯定是比你这万里罗生强了百八十倍,那里有美味佳肴、有更火美人、有琼楼玉宇……美不胜收……”
灵柩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想是怜悯我从未得以见过那番美景,怕我难过,所以顿住不再言语。
我叹一声。“若能去人间看一看,不知有多么开心……想必罗雀入了轮回,去了人间,过着安生快乐的日子……”
灵柩瞧了眼我,再看了眼纪昀,面露难色,拿手指弹了弹我的脑门:“别整天胡思乱想的!”
我忙用手护住头皮,道:“这都一百多年了,为何你还是没有寻到罗雀下落?”
灵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瞧着我:“不知,一入轮回,前程往事莫要再提!”
我转头看向纪昀,一时顿口无言。
纪昀面目凌厉,一身刚正气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与一百多年前婴儿时稚气模样截然不同。那时,他面目通红,在一个天气晴明的日子,被人怀抱着进入了这罗生。
抱着他来的那人是斗王,他杀了罗雀,自此,世上再无罗雀,再后来,在灵柩的帮助下,纪昀便成了这罗生的新家主,阎摩罗王赐名。
逸群之才、 昂藏七尺,纪昀倒是有了些许罗雀的样子,我有时候甚至会恍惚,究竟他是罗雀,还是纪昀,百年里有过那么一两次喝醉的时候,我唤他罗雀,他从未拒绝,当真是为了迁就我,还是做了这罗生的主人,就真的是个永生永世被禁锢的罗雀。
罗雀曾说,凡人都有生老病死,死后即入轮回,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循环往复,魂魄永存,唯独罗雀,生世不灭,永固罗生,如同狱差一般,将魂魄给了阎摩罗王,不入轮回,虽青春不老,但也如同行尸走肉,承受千年孤独。
只是我从未见过阎摩罗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可以左右这世人的生死轮回,尘世命数皆由他定,如此独断专行,为何没有神明收复于他?
但我记得,罗雀说过,万不可让阎摩罗王发现我的存在,想来这些年灵柩还是足够仗义的,罗雀走后,他硬是一个人护着我和纪昀,在这万里罗生,虽孤独,却也安稳。
既然安稳,便求仁得仁吧,前尘往事,确是应该忘了。
但是忍不住嘟囔一句:“可惜罗雀没看到我长成的样子,也没看到这天香果开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