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精品书屋>武侠修真>玄冕无极> 第三章 兵行险招穷诡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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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兵行险招穷诡道(中)(1 / 2)

收拾完后,朱棣让众人坐下休息,但洞里实在憋闷,空气不畅,于几个伤者大是不好。朱棣于是对周言说:“四弟,劳烦你去外面警戒。他们三人有伤在身,不宜憋在洞中,我们先在外休息,若有变故再撤回洞中。”

末了,他又转头看着夏纸鸢,说:“夏姑娘随你一同去吧,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周言、夏纸鸢领命去了。

众人又将伤者搬出洞外,这才觉得舒畅了些。朱棣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将几日来的情形重新细细捋过。纪纲不敢打扰,挨着他身旁坐下。他最头痛的是中箭的三人,铁箭不除,三人只有等死的份儿,朱棣若不肯丢下他们,必受牵累。

纪纲思来想去,觉得别无他法,只有痛下决心护着朱棣先走,于是鼓足勇气又劝道:“大哥,你必须先走,你若涉险,将置我等兄弟于何地?我想过了,我们几个分开来走,你和四哥还有田壹行他们一路,我跟冷总管他们一路。”

朱棣看着纪纲,不置可否,然后又瞟了一眼其他人,见他们皆困顿不堪,在各自休息,便说:“你随我去看看洞中的地方可够宽敞?”站起来就往洞口走去。

纪纲知道他有话要讲,跟在他后面一起钻入洞中。朱棣进洞后向外瞥了一眼,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我所料不错,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真要如此,他们必设下了重重罗网,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纪纲吃了一惊,他从未想过这些,一时哑口无言。

“接下来行事更须小心,必得想个万全之策,否则不可妄动。”朱棣继续说道,“从此刻起,任何人不得单独外出,大家守在一起,还要密切留意其他人的可疑动向。”

纪纲忽然明白过来,刚才周言出去的时候朱棣为什么又叫了夏纸鸢同去。“他……他这是连周言也不放心?”纪纲不敢再往下想。

朱棣见他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纪纲生怕被他瞧出心事,扯了个话头问:“洞主他们伤得不轻,可怎么办好?”

“他们身上有箭伤,官府一定在药铺设了眼线,若去采买药品定会招来官兵,唉,我看也只能熬得一时是一时了。”朱棣一声叹息。

纪纲闻言,默不作声。他虽力谏朱棣先行撤离,但那是他做臣下的职责使然,听朱棣话里的意思竟不打算施救三人,生死任由天命了,这跟叫他们白白等死又有何异?

朱棣看出了他的心思,压低了声音说道:“六弟,欲成大事,当放下妇人之仁。在大哥心中,除了咱们兄弟七人,其他的都不足道。”

纪纲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还在众人面前表现得义薄云天的朱棣,竟然说出这等话来。

朱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冲他点了点头。纪纲努力稳住身体,跟着他默默点了下头,心里完全是另一番滋味。两人不便在洞中多谈,朱棣随后就走了出去,只留下纪纲一人待在洞中,心乱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微微泛亮,但夜色仍显得有些深沉。周言和夏纸鸢飞身跃了回来,轻声道:“大家快回洞中,远处有火光,来人不少。”

众人立即将受伤的三人抬入洞中,冷如风由朱掌柜搀着钻入洞中。纪纲倍加小心,待其他人都钻入洞后又仔细检视了洞外,确认没有可疑痕迹,才返身钻入洞内,推动巨石将洞口封上,凝神听着洞外动静。

过得一会儿,外面一阵啰唣,有官府的人马搜寻来了。赵有为猜到有密道后,下令在火场中掘地三尺,终于找到了密道入口。他本想沿着地道追寻,不料中途已被捣烂堵死,无路可寻,于是周知了附近的官府差役,并将人马分成几队在客栈方圆二十里内进行搜索,其中一队人马搜到了此处。

这队人马在寺中匆匆搜索一番,不见有人踪,没过多久便即离去了。朱棣不敢大意,在洞中又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由周言、纪纲二人外出打探后,重新出得洞来。

众人折腾了一夜,腹中都已饥饿,身边却无甚干粮。朱棣想着此处刚刚搜过,短时间内官兵应该不会再来,于是吩咐周言和纪纲二人出去打猎。他心中有顾虑,只叫了最信任的两个拜把兄弟出去,周言本欲叫上田浩二同去,朱棣却淡淡地道:“弄些吃食你们两人足矣,洞主他们有伤,还是让浩二留下照应着吧。”

纪纲向周言使个眼色,周言不好再多言,与纪纲出了寺院。纪纲藏不住,在路上将朱棣的担心说与周言,周言听后若有所思:“大哥生性就是多疑,我们一路小心,怎会露了身份?我看官军定是追着冷如风来的,要么就是洞主他们招来的。”

纪纲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伙贼人奸诈得很,我们接下来行事更须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周言点头称是,两人略略说了几句,就分开各自打猎去了。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纪纲和周言先后回来,两人都猎得一些野兔、野鸡之物。

纪纲说道:“大哥,我顺便在周遭走了一圈,附近已无官军迹象。”

朱棣点点头:“还是六弟仔细。你们去把这些处理了,记得,分开来多掏几个地灶,只用微火慢熏,切勿散出烟来,叫人瞧见。还有,一定要收拾干净了,不可留下痕迹。”

几个人分头去弄,过得一会儿,纪纲拿过来一只熏熟的野兔,递给朱棣。朱棣不接,说道:“先给洞主他们吃吧。”

“大哥,你先吃吧,洞主他们自有人照料。”

“他们有伤,先让他们吃。”

纪纲看他的推托不似做作,心里有些懵了,不知他究竟是虚情还是真意。这时田壹行急匆匆过来,默然说了句:“倪云鹏……他,不行了……” 几人中倪云鹏受伤最重,众人心里都已有了数。

朱棣急忙过去查看,只见倪云鹏脸色煞白,嘴角血渍未干,身上两支铁箭还插着,已没了气息。朱棣抚着倪云鹏尸身捶胸顿哭,他不敢放声,只能哀嚎:“我的好兄弟啊,都是做大哥的无能,救不了你呀……”

其他众人围作一圈,默默地看着死去的倪云鹏,心中一片悲凉。云息洞主和成宇豪两人尤觉悲戚,他们身上铁箭未除,无医少药,等待他们的将是和倪云鹏一样的结局。他们并不惧死,可是像这样在绝望中等死,不免格外哀凉。

田壹行似有不甘,缓缓将两支铁箭从倪云鹏身上拔出。箭上倒钩嵌肉极深,侥是他万般小心,拔出来时还是撕扯下几块血肉。他拔除铁箭,既是对死者的尊重,心中也存了一丝侥念,想试试是否有法子能拔出其他二人的铁箭。当他看到拔出的铁箭上四组八对倒钩如锯齿一般,钩上一片血肉模糊,顿时心如死灰。

众人心中有痛,却不敢哭出。夏纸鸢忍耐不住,悲声道:“若不给洞主和成兄救治,他们可就没救了!”

田壹行轻声喝她:“师妹,不可任性,我们若出去求医,必然会招来官兵。你我死不足惜,害了大哥我们万死难赎!”

夏纸鸢抽泣道:“难道就这样见死不救嘛……”

田壹行唉声叹了口气,其他人皆沉默不语。朱棣亦不说话,只是抱着倪云鹏尸身哭嚎。

云息洞主惨然一笑,对夏纸鸢说:“夏姑娘勿须伤心,我等今日丧命于此,乃是天意。我此生能追随燕王效力,何其有幸,大丈夫行事,生死无悔!”

朱棣听他说得动情,亦动情地说:“洞主,都是我连累了你们,我这就出去,给你们找解救之法!”

云息洞主扯住他:“不可,万万不可!”

纪纲看着倪云鹏的尸体,心念一动,说道:“大哥,我想到一法,或可助我们脱身。不过这法子太过冒险,我心里也没有底。”

朱棣一直苦思无策,听他这么说,立即道:“六弟但说无妨。”

纪纲将目光缓缓望向冷如风,说:“我听说荆州城外西三百里有一座龙山,山中有一处山谷叫做迷雾谷,不知冷总管可知……”

冷如风听他说到迷雾谷,心中猜到了八九分,他低头沉思片刻:“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法子冒险,但或可一试……”

江中月平白走脱了朱棣,心中好不气恼。他不愿赵有为搅入燕王之事,转头对那赖头和尚说:“不戒大师,你立即带人去搜寻那些走脱的逆贼,尤其是那个高额大耳的,务必要给我拿住,死活不论!”

那赖头和尚本是云台山一带的游僧,叫作“八不戒”和尚,此人武功怪异,跟着江中月已有多年。此次来荆州,江中月最倚重的就是这个和尚和赵离昧两人,不过赵离昧是他花重金起来的,只有这个赖头和尚是他的心腹之人。

说起这个“八不戒”和尚,也算是江湖一奇。

佛家有八戒,曰: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这本是对出家人清净修为的规矩管束,偏偏这赖头和尚一样都戒不掉。“八不戒”的怪号便与这“八戒”有关。

他其实早已不是什么和尚,只是他头上长赖,再也长不出头发,仍是光溜溜一个秃头。他当初做和尚是迫不得已的祛灾之法,不敢违背,才一直以和尚自居。他早年间练武成痴,为求速成不惜铤而走险,终于在一次练功时走火入魔,经脉易位,心魔缠障,几乎身死。所幸他命大,晕厥几日后竟然醒转,武功还有大进,只是间歇性心智迷乱发作,时好时坏,时癫时痴。他好时神志清醒,与常人无异,但发病时形同痴癫,武功全失。

随着入魔越深,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痴癫的时间越来越长,几同废人。也是他造化大,有一次发作时得遇一少林高僧,那高僧慈悲为怀,运功救了他一命,又说他与佛有缘,并指点他:“若要根除魔怔,非得潜心修习佛法,悟成正果,再以正宗的少林内功心法导之,方可化解。”意欲收他为徒。他平生志在于武,怎么肯做和尚,高僧也不勉强,授了他一套少林内功心法,助他祛除心魔。

他并非出家弟子,仓促间虽习得心法,终是一知半解,受用有限。高僧于是荐他去云台山出家,要他修身养性,参悟佛法。高僧离开后,他迫于魔怔之害,不得已去了五台山。剃度那日,恰逢他魔怔发作,只听寺中主持叨叨念道:“第一戒者,尽一日一夜持心如真人,无有杀意,慈念众生,不得贼害,动之类,不加刀杀,念欲利安,莫复为杀,如清净戒,以一心习;第二戒者……”

他听得脑中“嗡嗡”乱响,头皮阵阵发麻,几欲发狂。总算他强运心法之功,勉强压制了魔怔,但从此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八戒”乱说,听之就心烦意燥,恨之莫有及也。

剃度之初,他也一度想着做个正经和尚,但时日稍久,他终究无法忍耐寺中的清规戒律,也无法克服作祟的心魔。终至一日,他脑中“八戒”之声齐声轰响,引得他魔怔大发,大嚷着:“一也要戒,二也要戒;三也要戒;四也要戒,老子偏偏什么都不戒!”将寺院打砸一番,冲下山去。

他下山之后不敢去少林寺,一来是因为修佛不成,无颜去见那高僧;二来自从习了少林的内功心法,他的魔怔已好转许多。他想着只要自己勤加练习,或许就此好转也未可知,于是练功愈加勤勉。说来也奇,他自此悟性大开,常有奇招妙想,武功更是突飞猛进,功力大增。

他从走火入魔中入道,异于常人,武功路数也极怪异,便连他打造的兵器也十分奇特。此后他在江湖上闯下了不小的声名,只是无论他怎样修炼,终无法消解他的魔怔,反而在达到一个拐点后开始反复,压制起来愈发困难,魔怔愈加强大。不过这一点,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江中月折腾了一宿却两手空空,心神俱疲,他没有精神再和赵有为虚与委蛇,当下将他叫到身前:“赵总管,我要回官驿去了,捉拿逆党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且记住,但有逆党的消息就来报我,我请不戒大师带人助你。”说完自会驿馆去了。

江中月回到驿馆就歇下了,可是脑子里杂乱无章,根本睡不着。本来诛灭了湘王朱柏,诸事随遂,他已然是大功一件,正该额手相庆才是。可燕王朱棣的意外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既定部署,使局面变得错综复杂起来,使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若是自己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顺便将燕王一并铲除,皇帝必然大喜,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从此晋身为新皇的心腹宠臣亦未可知。但现今走失了朱棣,这消息若是被皇帝知道,定然会责他办事不利,说不定连诛灭湘王的功劳也会化为泡影,更加令他担忧的是,自己从此在新皇眼中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他辗转反侧,直到脑子变得混沌不堪才迷迷糊糊睡去,这一觉睡得很累,仿佛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第二天将近中午时分,有下人来报,说是赵有为求见,他以为是有了什么消息,立即起身召赵有为来见。

赵有为进来时身旁还站了一个人,是个低矮的胖子,右眼角眉梢处有一颗大黑痣。他看此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没有多在意,迫不及待地问:“赵总管可是有了逆党的消息啊?”

“这个……卑职正在全力缉拿,目前……目前尚在缉拿之中。”赵有为小心翼翼答道。

“噢……”江中月大失所望,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那江总管不去缉拿逆党,来我这里作甚哪?”

赵有为陪着笑脸:“大人驾临荆州已有多日,这些时日一直忙着缉拿逆党,甚是辛苦,也怪卑职照应不周,没有尽到地主之谊,这不我想着到了午饭的时辰了……呵呵,那个……还望大人赏光。”

“赵总管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江某有个毛病,差事没办完就喝不下酒吃不好饭,怕是要扫了江总管的兴了。”

“大人您说哪里话,卑职这几日跟在大人身边,那真是受益匪浅。大人为国尽忠、为陛下分忧的精忠之心实在叫卑职感佩万分。卑职自知差事没有办好,本来不敢来搅扰大人,实在是有些许小事,想要劳烦大人……”赵有为说着,朝那矮胖子连使眼色。

那矮胖子连忙朝门外喊道:“还不快把东西抬进来!”

两个小厮从外面抬了两个大木箱子进来,放在地上。

“赵总管,这是何物?”江中月问道。

赵有为趁机答道:“回禀大人,刚才忘了介绍,这位是孙福才,原本是湘王府的总管,这是他从王府中搜出的一些罪证,烦请大人带回勘验。”

“湘王府的东西不是都由朝廷抄没查封了嘛,还有什么需要我勘验的?”

“大人,您是钦差,湘王府里的重要物件当然得请您亲自勘验,大人请看!”孙福才借机上前一步,走到江中月近前,将两只箱子的盖子揭开,里面装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宝货。他走近江中月,继续说道,“湘王这些年一心要做个清贫道士,王府中没什么好东西,小人拣了一些尚能入眼的,请大人过目。”说完腆着一张笑脸退回箱子处,引江中月观看。

江中月已明白二人心意,他们这是要借花献佛。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他不好拂了他们的一番心意,便道:“那好吧,本官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就随你们随便去吃些吧。”

赵、孙二人闻言大喜,赵有为抢着道:“卑职当先引路,大人请。”

二人引着江中月来到了城中的一座花坊处,江中月一看,上面挂着一块“心悦坊”的匾额,楼面甚有几分气派。江中月见是个烟花之地,停下脚步,眉头微皱,这可不是个清净的去处。

他正待开言,却被赵有为抢了话头:“大人,城中酒肆人多眼杂,反不如此处清净雅致。”

“此处还能清净?”

“大人您别不信啊,随我来,您要是不满意,我立马换地儿。”

江中月将信将疑,随着二人进入花坊,一股胭脂香气扑鼻而来,将他熏得微微飘然起来。花坊老鸨一见赵有为,立马花枝招展跑上来,陪着笑脸说道:“哎哟,赵大人您可来了,我早就都给您预备好啦。”于是领着三人径直穿过了主楼,走进一条幽长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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