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精品书屋>武侠修真>玄冕无极> 第二章 白马倥偬 烈火焚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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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白马倥偬 烈火焚心(中)(1 / 2)

三人莫名消失了几日,客栈中诸人早等得急了,朱棣不与他们详说,立即着手应变事宜。他分别给齐王、代王写了书信,信中虽未言明,只写了各王目下的处境以及他对“削藩策”的担忧,相信各王身处其中,必然能够“意会”。另外,他特意给留守燕王府的姚广孝写了一封长信,交代他几件重要事项。至于其他众人,现在还不便让他们知悉实情,只是告知他们恐将有大变发生,各作准备应对。

诸事办妥之后,各人均换了道士装扮,朱棣带着众人连夜赶往了松涧观。他心思缜密,三日后事态究竟如何演变,他心中无数,多带人手总是不错的。就怕熊威他们都是江湖出身,当日扮作道士会露了马脚,好歹让他们早几日住进道观,熟悉一些道家礼仪,就当临时抱佛脚。只是有一件事,颇显为难:夏纸鸢乃是女子,随行多有不便,但“凛寒剑阵”又少不得她,当此重大时刻四剑缺一不可。好在她是江湖儿女,自幼与几个师兄同在一起惯了,不计较那许多,当下作了一个女扮男装的打扮,模样倒也俊俏。

朱棣看了,不禁抚须而笑,调侃道:“可惜了这个俊俏的小道士,要多装哑巴喽!”

夏纸鸢终是女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去。她明白朱棣的意思,未免露陷,她得装成个哑巴,诸事都须格外小心。

朱棣在观中待了两日,原以为朱柏总会传些讯息过来,结果连片言只语也没有。他在忐忑不安中熬过两日,五内如焚,总算等到了第三天的到来。这一日清晨,朱棣一行人混迹于玄真等一干道众之中,早早来到了太晖观。

朱棣跟在玄真身后,周言、纪纲二人紧随其后,其他人则混杂于众道之中。因身上不便携带,众人兵器都小心地藏在法器什物箱内,由智海头陀专门看护。

湘王设坛是荆州城内道界盛事,各观主持、道教名士皆在受邀之列。观内熙熙攘攘,众道云集,众人混杂其间并不引入注目。湘王早有交代,玄真一行免于检查,一路进来还算顺利。朱棣只盼着能早些见到朱柏,好探知他的心意,结果未能如愿。

太晖观巍峨宏大,金碧辉煌,史载太晖观:“国西郊有观,曰太晖,为国立也……设有殿阁、天门、帏城,左右庑,遍数琳宫,独此雄甲荆楚”。观中设有主体殿阁五座,偏殿、左右殿俱备,殿宇高大,规模宏伟。殿内雕梁画栋,熠熠生辉,故有“小金顶”、“赛武当”之称。

朱棣看此观宏制,心下亦有感言:这本是你朱柏为自己建造的王宫,如此穷奢,背上“僭越”之罪也不冤枉你!他心中有事,顾不得欣赏景致,心中想的都是朱柏究竟会作何抉择。

好容易等到巳时左右,离开坛只剩了一个时辰,总算有宫人前来传话:说是湘王正在沐浴更衣,请玄真道人和永乐散人前往偏殿等候。玄真和朱棣随着宫人前往偏殿,周言和纪纲不敢有闪失,跟着一并去了。

说是偏殿,引去的是一个偏院,是湘王平日焚香沐浴、斋戒休憩之所。一路上曲廊回转,路径深远,到得院外,大门外威风凛凛站着三名侍卫,当先一人头戴一顶蓝黑色铁头盔,腰悬雁翎刀,身后背着一张黑漆铁弓,腰间系着一个箭袋,却不是日前见过的冷如风。此人三十五六岁模样,中等身材,面色焦黄,左脸颊后侧结了老大一个长疤,像是早前被箭伤所创。

到了门前,引路宫人自行退去,由铁弓侍卫引路,将几人带往殿内。玄真当先而入,朱棣跟在身后,待到周言、纪纲进入时,门口侍卫却将二人拦了下来。铁弓侍卫回头言道:“王爷有令,只召玄真道长与永乐散人两位候见。”

朱棣向二人使个眼色,二人随即退在院外。铁弓侍卫引着二人继续前行,一路上三步一岗、两步一哨,院内侍卫林立,如临大敌。

朱棣见此架势,心思飞转:冷如风去了哪里?朱柏这般加强了护卫,是决心要举事了嘛?他留心查看这些侍卫,个个神情肃穆,那领头的铁弓侍卫绷着一张石头般的硬脸,面无表情。他暗自起疑:还是说朱柏他……

去往内堂只有几十步之遥,朱棣已转了三四个心思,隐隐升腾起一种不祥之感。他没有时间再多想,既来之则安之,一切只有等见了朱柏再说了。

铁弓侍卫推开内堂房门,将二人引入房内,朱棣不见朱柏在内,心中忽然一阵紧张。那侍卫说:“两位道长请稍坐,王爷稍后就到。”随后关上房门,退出堂外。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房门“吱呀”一声推开,那侍卫引着朱柏进来了。朱柏刚刚沐浴完,脸上蒸红尚未消退,一脸的轻松之态。

“赵副总管,我要和两位道长商议开坛大典的事情,你先退下吧。”

那侍卫躬身退下。此人叫做赵有为,是湘王府的侍卫副总管。

朱棣看朱柏神闲气定,心神稍定,但心中仍十分焦急,只是碍于玄真在场,不好就此相问。

朱柏冲着玄真辑手道:“我与永乐道友有几句私话要讲,请道长稍候片刻。”说罢,领着朱棣进入后堂。原来这间房内还有一个侧门,里面另有一个房间。

两人在房内待了小半个时辰,朱柏率先开门而出。过了良久,朱棣才出来,脸上难掩失望之情。他看着朱柏,有些不知所谓,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朱柏倒是轻松了很多,叫过玄真,又招呼朱棣过来,商讨起开坛大典的事宜。朱棣头脑已经混乱,根本没有听进什么去,满脑子想的都是朱柏刚刚对他说的一席话。其中交代了一件极为紧要的事情,说是对他将来定鼎天下或有大用,但这事他说得极草略,听得他一头雾水。对于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即朱柏究竟作何抉择却只字不提,只说到了今天夜里,自然会见分晓。

三人商议停当,即行准备开坛。朱棣的心思全不在此,一直想找机会再向朱柏问个明白,但朱柏显然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待时辰一到,即开始了大典,此后直接回了王宫,再没有和他说话。

回到松涧观后,朱棣把自己关在房内,反复思量朱柏的那席话语,实在想不透朱柏的心思。他说今天夜里就见分晓,难道他夜里就要举兵?可这说不通啊,若要举兵,他该明确告知,这样我才可呼应,万万没有他独自举兵的道理啊!他若是准备应召面君,那也不对,这事儿不可能在今晚就见分晓。再者,依着他的性子,当不会上京去忍受这种羞辱。

朱棣思来想去,左也不是,右也不对,直觉头痛如要炸裂。忽然,他想起朱柏最后说的那句话,那话语铿然有声,响在耳畔:“我身为太祖子孙,岂能受这等奇耻大辱!”朱棣心中愈来愈不安起来。

这一节既想不透,他又转念去想朱柏交代的那件紧要物什。朱柏没有说明是何重要的东西,只说了藏物之所,还说对他将来定鼎天下将有大用,这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是钱财宝藏?他苦思半晌,无法猜透,联想起朱柏交代时那种临终托孤的意味,心中怅然若失:朱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雄心万丈的少年英王了!

此种时刻,最为难熬,若是知道了结果,哪怕是最坏的结局,也好过这种煎熬。猜不到朱柏的心思,他就无法准备下一步的行动,这种毫无意义又令人窒息的煎熬,简直要把他逼疯了。他心里想,就算是真的造反,那也不过如此吧。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朱棣将心一横,朱柏不是说今夜就见分晓吗,那就等着看吧!他把周言叫来,叫他安排两人进城打探消息,特别要留意湘王府的动静。周言于是安排田浩二和云息洞主两人入城打探,叮嘱他们但有消息,及时来报。

朱棣心中万千沟壑,起伏难平,索性就去找了玄真,二人再讨经义,省得一个人尽是胡思乱想。二人这次论的是“三一”之说,所谓“三一说”,最早发轫于老子的《道德经》,有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两人引经据义,各抒己见,不知不觉间将湘王之事抛了个干干净净。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两人正辩得兴起,忽听得观内一片喧哗,人声大作。一个小道士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道:“观主,荆州城内好像起了大火!”

两人一惊,玄真问道:“哪里起得大火?”

小道士答道:“我们从山顶远远望去,似有火起,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可能看出火起何处?”朱棣急切地问道。他和玄真耽于教义,此时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抬头望房外的天色早已是漆黑一片了。

“看得不甚分明,但大家都说好像是王府那里。”

朱棣和玄真对望一眼,立即冲出房去。观内已经乱作一团,众人都聚在观中临高处,向荆州城方向远远眺望。二人登高望去,城内远远似有一团火光,正是在湘王府方向!

朱棣在人丛中搜索到了周言,向他投去问询的目光。周言摇了摇头,示意派去的二人至今未回,没有任何关于荆州城内的消息。

这团冲天的火光,让朱棣心中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起来。

正在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之时,观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小道士高声喊道:“元真他们回来了。”

玄真连忙叫道:“快把他们叫过来!”

原来,今日湘王开坛大典,观中运了许多法器什物送去太晖观。大典礼毕,众道人早回观中,留了元真等几个小道士收拾器物,装车带回。元真他们忙了几个时辰,此时堪堪回到观中,几个小道士脸上都有些惊慌之色。

玄真忙问:“你们可知城内发生了何事?怎么起得大火?”

元真上前回答:“我们也不知出了何事,还好我们早得一步,出了城门,我们刚刚出城,守城军士就把城门封了,再不许人员进出。我们听得好多人大喊,城里全都乱了,好像说是王府起火了。”

“好好的王府怎么会起火?”朱棣忙问。

“我们实在不知,那时我们已经出城了。还好我们早了一步,不然怕是出不来了。”众道七七八八说了很多,起火的就是湘王府应无异议,但究竟因何起火,无一人知道。

朱棣悄悄叫过周言,轻声说:“荆州城应该是全城戒严了,田浩二和云息洞主两人一时半会怕是出不了城了。你轻功好,只有辛苦你去跑一趟了,务必探得湘王消息回来!”他把“务必探得湘王消息”几字加重语调说出,这是给周言下了死令。

“是,我一定探明消息。”

朱棣轻轻拍了拍周言的肩膀,轻声道:“早去早回,千万小心!”

周言离开人群,悄悄走至远处一棵松柏下,趁着众人不备,一个轻身纵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观中道士喧哗一番,被玄真喝止,遂各回房中去了。朱棣心乱如麻,拉着纪纲回了自己房内。纪纲见他面色凝重,不敢开口打搅,静静地伺立在侧,两人均沉默不发一言,就这么干等着周言回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纪纲听得院中似有动静,向朱棣使个眼色,轻推房门蹙身闪了出去。天上一轮朗月当空照落,照在院中颇显清朗,古树、亭台的影子在地上错落斜出。月光下阴影处暗影叠嶂,开阔处却是一览无余,光影疏离,环境一片静谧。

倏忽间,纪纲发觉东边寮房处一个黑影闪过,身手甚是敏捷。他待要跟出,却隐约听出远处一棵松柏下似乎有动静,于是不敢轻动。这人本来笼罩在松柏的黑影之中,不易发现,但他喘息之声急促,暴露了行藏。

东边寮房里闪出的那人也发现了此人,向那棵松树快速贴近。那条人影穿过一片开阔处,纪纲看得分明,正是玄真道人。他略吃一惊,没想到这个道人有如此好的身手。

玄真小心翼翼靠近松柏,来人像是受了重伤,俯靠在树干上,任由玄真靠近,未作动作。玄真认出了来人,显得颇为吃惊,急忙上去扶起来人,准备带回自己房内。

来人被扶出树冠阴影,纪纲也是吃了一惊:朗月之下瞧得清楚,那人正是湘王府的侍卫总管——冷如风!

纪纲疑窦顿生,本不想惊动他们,准备跟着再看究竟。但一想到朱棣急于知道湘王的消息,他马上改变了想法,冷如风是湘王心腹之人,他一定知道湘王的消息,于是不再隐藏,闪身而出,轻轻道了一声:“道长,出了何事?”

玄真稍吃了一惊,他看是纪纲,也不作掩饰,轻声答道:“冷总管受了伤,快帮我一起扶回房内。”

纪纲上前扶住冷如风,发现他的右后背处中了一箭,箭头深入体内,中箭处衣服被鲜血浸透,已经风干,创口处的鲜血也已凝干,看来中箭的时间不短了。

冷如风眼到纪纲,连忙抓住他手,颤抖着说:“我要见燕王殿下……”

纪纲知道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握住他手,说道:“我马上告知王爷,我们先扶你回去疗伤。”

玄真闻言心下一凛,暗想:我观永乐散人气度不凡,当不是寻常人物,却想不到原来就是燕王朱棣!

玄真将冷如风扶回他的房内,纪纲则立即赶去通知朱棣。待到朱棣和纪纲赶至房内,玄真已将冷如风安顿在床上,扯开了他后背衣服,正在油灯下查看伤情。纪纲这才看清,射中冷如风的这支箭颇不寻常:此箭通体银色,箭身之上像是镀了一层银锡,在油灯下熠熠耀眼,银色的箭羽尤其闪亮。

玄真装作不知朱棣的身份,只是说:“冷总管中箭极深,好在是在右侧,没有伤及心脏。不过他失血过多,身体太弱,若是此时取箭怕要昏厥过去;但若再拖延,就怕有性命之虞啦。”他知冷如风有极紧要的事情告知朱棣,但他的伤情不容再拖,他不便抉择,便将实情告知,由朱棣自行抉择。

冷如风强撑精神,断断续续地说:“不……不碍事,我有几句话,必得……必得先和燕王殿下说……”

朱棣在床边坐下,俯身靠近冷如风,见他一张脸没有半分血色,白得如同纸片,问道:“冷总管,到底是谁把你打伤的?”

“是……是赵有为那个奸贼!”冷如风咬牙恨恨地说道,“这事……这事暂且不说,王爷……王爷他……”

“我十二弟他怎么了?”

“他……他骑着白隙驹,焚宫自尽啦……”冷如风悲不能已,失声痛哭起来。他身体极度虚弱,这一悲恸,立时便昏了过去。

朱棣闻言,楞在当场,他心里早有不祥之感,但乍闻噩耗,还是震惊不已。

玄真见冷如风昏厥,知道已不能再拖,赶紧和纪纲一起为冷如风取箭疗伤。朱棣浑浑噩噩,也不知是如何回到了自己房内。他心中愤苦,想起在山顶看到的城中火光,眼前浮现出朱柏纵马投焚的情景,却是欲哭无泪。

那匹白隙驹,是朱柏最爱之物。

洪武二十四年,朱柏奉命征讨五开蛮叛乱,用奇谋“不戮一人”平定了叛乱。五开蛮首领赞其为“少年英王”,将自己的白马坐骑相赠。此马神骏非凡,通体雪白不见一根杂毛,奔驰如风却又稳如泰山,骑上不觉一丝颠簸。最为神奇的是,此马野性难训,连五开蛮首领也不能降服。唯独见了朱柏,即俯首帖耳,十分恭顺,似与之灵性相通。众人赞为神奇,惟因此,五开蛮首领才忍痛割爱,宝马赠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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