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济被这么打量着，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死贼秃，你们之前不是玩的很开心的吗？现在来陪老娘我找点乐子如何？”嫘祖这轻飘飘的一句，把道济光溜溜的脑门惊出了一大片汗。
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张道陵的意思。
这混仔竟然想要留我一人对付嫘祖！巴不得我死吗？！
就在道济内心烦气惊涛骇浪之时，几道肉眼不可见的细丝正向他的脖子缠去，而陷入动摇中的道济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它们。
在被丝线缠住脖子时道济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刚想做出反应，却已经晚了！
那纤细柔软的细线几乎在一瞬间变得坚韧无比，任凭道济如何拉扯，也没有松开一丝！
“死贼秃！你自个不是玩得很开心吗？还等着我去捉鱼！你在岸上玩的挺爽的？现在得让你来陪老娘好好玩玩！”嫘祖满脸杀气的说。
道济只感觉双眼逐渐发花，视野也在逐渐变暗。他现在只求自己不要在今天见了佛祖——佛祖会不会认同他“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人生观，还真是个值得用余生探讨问题。
然而就在这时，张道陵动了动，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这一幕自然也被嫘祖收入眼底。她一挥手，手中一条细线在指尖打了个转，向着道济飘然飞去，将其捆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道济此时却松了口气。因为在察觉到张道陵醒来后，嫘祖把他脖子上的丝线松了一些，让他得以呼吸，不至于像孙思邈直接失去意识。
嫘祖看了看明攸华面上的黑符，又看了看刚站起身的张道陵，见他额上也有一张黑符，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混沌之战她也有参与，自然是知道那黑符有多恐怖的。当日一张就足以把混沌打个对穿，如今竟一下子出现了两张，这张道陵到底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搞了什么名堂？
张道陵先是慌忙地把自己额头上的黑符摘下，而后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再看向自己身上的衣物，面露绝望之色，抬起头向嫘祖说道：“嫘祖姐姐，张道陵这个混蛋，你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啊！”
“啊？张道陵，你小子是在挑衅我？”嫘祖一愣，硬生生给气笑了。抬起双手，又一条纤细的丝线出现在她两手之间。
而后，她非常自然的在道济的屁股上来了一脚。
“啊！！”这一脚力度极大，道济一声痛叫，应声飞出，径直向云梦泽中砸去！
“啊？不对不对！嫘祖姐姐你听我说！”张道陵慌乱的挥舞着双手，想要解释些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敢挑衅老娘，胆子不小啊你！”然而嫘祖似乎并不打算听他废话，手一挥，数条丝线便向张道陵掠来！
按理来说，没有受到束缚的张道陵此时应该施展法术来防御嫘祖的攻击，但不知为何，他竟然摆出了太极的起手式，试图用武术进行格挡！
但他毕竟不是个武者，就算架势摆得再好，也没有足够的身体素质作为支撑。
所以不用多说，嫘祖那细丝他自然是招架不住，不过几息的时间他便嫘祖被五花大绑，倒吊在了泽畔的大树上。
望着水面倒影中的那个熟悉而又欠扁的灰衣天师，明筱华肺都快气炸了。
是的，这具躯体虽然是“张道陵”，可此时他内在的灵魂却是“明筱华”。
张道陵方才所用之术名为“离魂易魄”，是能使受术双方短暂交换身体的秘术。
这术原本以明筱华的实力来说，只要她不同意就不可能对她生效。但怎料张道陵这厮用黑符将强行术的效果拔高了数十倍，硬是和她短暂交换了身体！
好腹黑的天师！
看着这三人组一个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一个在水里不断扑腾，一个头朝地吊在树上，嫘祖满意地笑了笑。
“这三个家伙作为丑角陪老娘找点乐子还算是合格，不过姓张的没有变点戏法、耍点花招，还真是不尽兴啊……”嫘祖一边喃喃道，一边向明攸华走去。
“还是得把明华妹妹先弄醒再说。”说罢嫘祖轻轻推了推倒在地上的“明攸华”。
被嫘祖推了一下，“明筱华”也是渐渐睁开了眼睛，捂着头装作一副晕乎乎的样子，晃晃悠悠地坐起身来，望向嫘祖。
但如果有心的的话，可以发现她的下唇上有着一排牙齿印。
其实“明筱华”，也就是张道陵早就醒了。“她”以旁观者的视角目睹了这场闹剧的全程，憋笑憋得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
特别是在看到明攸华以自己的身体施展武艺的狼狈样子时，他甚至已经笑出了声。还好嫘祖那时注意力不在他这里，不然就算她现在再怎么上头也一定会发觉事情不对。
但即便如此，硬是把笑声憋回去还是让他付出了几乎咬破嘴唇的代价。
“嫘祖姐姐……”“明筱华”有些迷糊的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到嫘祖后低声嘟囔。
“哎，我在呢……”嫘祖一脸心疼的抱住“明筱华”，“张道陵那混蛋把你怎么了？怎么连黑符都上了！”
“他、他欺负我！”“明筱华”闻言眸中立即溢满了泪水，“他、他……呜呜呜呜呜……”
张！道！！陵！！！
被挂在树上的明筱华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张道陵的操纵下做出这样的事，气得头脑发昏！
“不哭啊，不哭……”嫘祖心疼的拍着“明筱华”的背，说，“姐姐已经把他教训了一遍，不哭了啊。”
“嗯……可嫘祖姐姐，和……道济他也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要不……还是饶了他吧？”“明筱华”点点头，泪眼巴巴地对嫘祖说道。
“好好好！”嫘祖连连点头，也不细想为何昏迷的“明筱华”会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手一招就把道济从水里拖了出来。
“不过那个坏人，把他再多挂上一个时辰吧！”“明筱华”抹了一下眼泪，撅着嘴指向在树上吊着的“张道陵”，气呼呼的说。
明筱华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两眼一黑，直接给气晕了过去。
……
“张——道——陵！我来算账了！”明攸华双手叉腰站在张道陵身边，一脸气愤。
此时那灰衣的少年正独自一人坐在水边的一块岩石上。他面前十余步的地方点燃了一处明亮而温暖的营火，小人、姬发、道济等人聚在一起，一同享受着美酒与鱼肉，此时也更是少不了那熟悉的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张道陵出神的望着他们，似乎没有听到明筱华的话。
明筱华看着这样的他，满腔的怒火一时竟无从发泄。
此时在她面前的似乎并不是那道法遮天，神机妙算的天师张道陵，反而更像是一位普通的神州少年。
许久之后张道陵转过头，对明筱华说：“嫘祖没一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都笑疯了！还说什么你这次耍的戏法还真有意思！”明筱华听到这句话气又上来了，“你玩爽了，我的脸可都丢光了！”
“所以?”
“所以她说放你一马！所以我来找你算总账了！”
“嗯。”张道陵轻嗯一声，便再不发言。
此时的他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落日的余晖在他的身上镀上了金红色的轮廓，晚风拂动着他的衣襟与黑发，竟莫名显得有些苍凉。
明攸华心中突然感到有些不安，便缓步向前走去，蹲在张道陵身前。
当她望向张道陵的脸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的脸色白的惊人，简直像是一具尸体！
“你怎么了？！”明筱华惊问。
“被挂在树上一个多时辰就这样了呗~”张道陵用打趣的语气说道。
“你那是自作自受！”明筱华一噎，一下蹦起，气呼呼的转过身，不去看张道陵。
张道陵呵呵笑着，并不作答。
他很清楚若非自己折了三百年寿元，也不至于用了两张黑符就衰竭到这个地步。
不过明攸华对法术一窍不通，想必猜不出他现在陷入衰弱的真正原因。
“不对啊……以你的法力来说挂上一天都不应该有这样的情况才对……我知道了，你是装的！”明攸华想了想，转身指着张道陵气冲冲的说，“你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好让我不好意思下手报复你是吧？我告诉你没门！”
对此张道陵却只是摆了摆手，说，“你觉得人的一生长吗？”
明攸华一愣，一时不知道这姓张的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了。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好像没有意义啊。”张道陵盯着明筱华看了一会，突然笑了，“在这之前，我也没有答案，但我刚才看着你们，答案突然就出来了……”
明攸华这时总算是反应过来——张道陵这神棍又开始忽悠人了！
好，我就看看你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看着你们，我突然发现我已经活了数百年。”张道陵注视着明攸华，他的瞳孔无比深邃，宛如深空中的星海，“这数百年已让凡人更迭十数代，想想，似乎还挺漫长的。……”
明攸华听着张道陵的话，她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点想打断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着有些不舒服。
“但是，当我和你们一同赢得这和平美好的盛世之时，回首一望，才发觉我的寿元似乎已经过半了。”说到这里，张道陵顿了顿，“我这一生，还能做些什么呢……”
“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听到这样的话，明筱华心中的火气莫名的就消失了，下意识的就开始安慰张道陵，“接下来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不，还不够。”张道陵看着明筱华，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良久之后，他方才继续说道：“说不定在一些未被我们发现的角落里，有比混沌还要强大的魑魅魍魉蛰伏着，万一它们哪天忽然蹦出来……”张道陵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明攸华只能凑得越来越近，才能听清楚张道陵的话语。
不料张道陵忽然做了个鬼脸，嗷呜一叫，吓得明攸华双手捂着眼向后退了老大一步。
“对，就会像这样吓人！”张道陵哈哈大笑。
“有病啊！没事吓我干什么？”明攸华睁开眼，双手叉腰怒道。
“见你这么气冲冲的，开个玩笑救救我自己嘛！”张道陵笑得更开心了。
“真是！就你鬼马多！”明筱华气得直跺脚。
但她却并没有再对张道陵发火的意思。
因为她察觉到，张道陵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张道陵是他们这个团队的领袖，一路过来都是他在带领着众人前进，虽然时不时会和大伙扯皮，但在要事上却从不含糊。
“……真的有那样的妖魔吗？”抱着这样的想法，明筱华试探着问。
“当然……”张道陵望着明筱华的双眸，欲言又止。
明筱华也看着他，一脸紧张。
只是混沌就已让神州祸乱千年，此地的众人历尽艰辛才将其封印。若真有比混沌更为可怕的妖魔……那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没有啦！”张道陵突然伸出手在明筱华的脑袋上猛揉一通，大笑道，“天地精华有限，造出一只混沌就够呛了，哪还有那功夫造个更强的？”
“……张！道！陵！”明筱华愣了好一会，气得咬牙切齿，“你——”
这时，在聚会的火堆边，嫘祖忽然对着水面一伸手，一张巨网从水中升起，其中又是一条大鱼在不断蹦跳。
一时间喝彩声四起，而众人的目光，也自然聚焦到了渔网不远处的明筱华和张道陵身上。
“明华妹妹，来表演一下！听他们说老姐我之前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呢！”嫘祖笑道，直接无视了张道陵。
“哦！来了！”明筱华赶忙应答。一回头，却发现张道陵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行了！行了！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明攸华跺了跺脚，在水边潮湿松软的土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鞋印，“下次再教训你也不迟，可别想逃开哦！”说罢，明攸华猛地一转身，向着众人齐聚之处走去。
张道陵看着欢聚的众人，微微地笑着。忽然又是一阵惊呼声传来，不用想也知道是明攸华又展示了那拿手好戏。
“比混沌更大的威胁……我不会让她出现的……一定。”说到这里，张道陵望了望远处那正在与“大人们”嬉闹的“小人”，轻声自语，“归元宝录……你一定……不能让她孤单啊。”
而后张道陵转过头看向远方，深邃的眸光穿透空间的束缚，直达千里之外。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那是他与明筱华一同创造的神山——不周。
不周之下，镇压着那名为混沌的不死妖魔。
片刻后，张道陵收回目光，看向火堆旁那位生命被永远定格在十七岁的少女。
看着那位少女那欢喜的笑颜，他眼中竟涌上了一丝名为自责的情绪。
竟然只能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她一个人，我还真是没用啊……
良久之后，他的目光慢慢变得坚毅。
而后他站起身，大步向火堆走去。
我不能陪伴你一辈子，但至少能陪你度过这个欢庆的夜晚……
希望这样的时光，日后能成为支撑你走下去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