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洛天依缓缓睁开了眼睛。微微偏了偏头,发现我正在一旁观地思考,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还没睡好吗?”我随口说道。当然,我早就知道她根本没晕,从咖啡厅那里就一直知道,毕竟我们是契约关系嘛,这点事还是清楚的。
“洛天依”的身体一僵,随后苦着脸慢慢爬了起来。
“来吧,该解释一下了吧,你知道你逃不掉的。”我说着,在她“醒来”之前我也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骗我?她为什么要装作自己是洛天依?尽管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我确信她并不是一个坏孩子,反而是我目前见过的人当中最心思澄澈的人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伪装成另一个人呢?
“洛天依”窥视了我一眼,似乎在确认我有没有生气,但我应该是面无表情。随后她转而低头看向面前双腿上不安的双手,磕磕绊绊地开始解释起来:“其实。。。我也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只是单纯的很憧憬‘洛天依’,她在我们那可是个超级大明星。。。她真的超级厉害,能让每个听她唱歌的人都感到幸福,我一直很憧憬那样的她,所以。。。我就假扮成了她。”“洛天依”磕磕绊绊地解释完,又小心翼翼地窥视我一眼。
我的脸色更沉了。因为我很清楚她在说谎。恐怕不只是我,让任何一个人来都能立刻知道她在说谎。她就是这么纯净的少女。
“原来如此。”但我还是答应下来,并露出了舒心的微笑“那么,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呢?”
“我。。。我叫雅音宫羽。”
雅音宫羽。。。总感觉这个名字是深蓝色的。没有什么依据,仅仅是有这个莫名其妙的感想。
“那好,以后我会叫你雅音宫羽,名单和资料上的名字也全都要改。。。”
“不要!”雅音宫羽忍不住制止道。
“为什么?”
“。。。求求你,不要换。”雅音宫羽突然露出了迄今为止最悲伤的神情,直直地望着我。
但这时却不是该放过她的时候,如果这时不问清楚以后就没机会了。
于是我撇开脸,不再去看她。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决心,终于无奈地开始叙述起来。
“在我们那个世界,每个人的梦想就是能被召唤到人类世界作为一名‘VACALOID’为他人传递感动和幸福,当然我也不例外。我一直努力锻炼自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歌唱幸福。但是。。。我注定是不行的。虽然我的确具备了VACALOID的素质,但我的各种形象并不符合一位VACALOID应该具备的多样性,所以我注定当不了VACALOID。于是,神明就说了:‘既然形象不好,那重新设计不就好了吗。’于是,一个全新的,从我身上投影出来的,完美无缺的VACALOID诞生了。那就是洛天依。”
“所以洛天依根本就是你的分身?”我问。
“不,怎么会呢,虽然她是我投影出来的,但她无疑是一个与我不同的全新的人。她的眼睛是温玉一般的绿色,个性也很开朗活泼,这都与我完全不同。可能。。。更类似于我的孪生姐妹吧?”雅音宫羽说到这时,脸上不禁出现了笑容。“她真的很厉害。。。能很容易地调动起大家的情绪,而且连跳舞都很擅长。虽然平时看着呆呆的,但是不管谁伤心都会来安慰。
而我,就没有那样巨大的勇气了。
所以我想,就将我的梦想寄托在她的身上,帮助她成为世上最受欢迎的VACALOID——如果能做到的话我也算是梦想成真了吧。所以,就让我继续作为洛天依活着吧,我一定能和更多人打成一片,让所有人都认识到洛天依的可爱的。”说这话时,她正在灿烂地笑着。但我的心中,却有了一股难言的怒火。但我不知它从何而来,也不知如何宣泄出来,面对着眼前期盼的眼神,我只能逼自己把脖子压了下来。
“。。。嗯。”我控制着颤抖的声音说道。
。。。。。。
转眼,来到了第一场比赛的日子。
在那之后雅音宫羽就有些刻意地开始躲着我,必须和我交流的时候就会强装开朗的样子。
老实说我觉得这样的状况绝对是不对的,但没有一个契机来改变,我也毫无办法。
今天的雅音宫羽也一如既往地上台,鞠躬,歌唱。
“如果你可以肯定我的一片心意 如果你可以回应我的一个问题 如果你能够愿意请坐下来聆听 这一份在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期待着你能决定这一分这一秒这一刻走到一起 I I love you~”(《I LOVE U》)
这份穿透人心的声音依然没变,充斥着恋情的甜蜜与浪漫。一曲罢了,果不其然又是满场叫好。
雅音宫羽鞠躬,走下了舞台。我也转身出了观众席,在门口等她。一般她演出结束后会换装跟我一起在观众席上看。
但这次,却半天都没等到。
我干脆去了后台,却被告知已经提前走了。
于是我一个人看完了整场演出,包括乐正绫的《九九八十一》,宫园薰的《The Kreutzer Sonata》,水无濑小糸的《开天辟地》等等。随后跟着人流一起涌出来,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所谓孤独就是这么回事,一但尝到了身边有人陪伴的滋味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人的孤独了。
抱着此刻的悲哀,我缓缓走到了家门口。打开门,照明装置却没有自动运转。
难道灯坏了?有那么一刻我这么想。但下一刻,灯突然开了。
刹那间,光芒充满了我的眼球,随之而来的混杂着好几道声音的齐声祝福:“生日快乐!”
我恍惚过来,看见眼前站着我的同桌A,那个yygq的英俊,猫咕咕,李蓉颢,还有雅音宫羽。
“你,你们。。。”我有些不知所措,这可能是我近十年来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接收到他人的善意。
“不要谢我哦,要谢就谢天依吧,她可是跟我们谋划了几天。”猫咕咕不知为何满脸得意地说。你得意什么?
雅音宫羽羞涩地一笑,随后又恢复了之前的乐天状态,开始卖萌:“不用那么看着我啦,想感谢我就多给我买点包子吧,啊哈哈哈哈!”
我看着这明显浮夸的的表演,在泪光中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会的。。。不管多少我都买。”
“喂喂,快点开始派对吧,别浪费时间了。”猫咕咕恐怕是开始吃醋了,赶紧打断我们。
话说,其实李蓉颢都已经默默开始吃了啊!
于是我一声令下,我人生的第一个生日派对就这么开始了。
。。。。。。
席上,大家都笑了很多,说了很多。猫咕咕对我说,不要一直那么畏畏缩缩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猥琐,让人不愿亲近,不然我早就和班里打成一片了。一向和我毫无交流的同桌A竟然也说好几次都想问我问题,但看见我的样子就退缩了。一向yygq的英俊此时也如往常不看气氛地夸张大笑起来,又开始各种讽刺我,只是此时的话语已经不再刺耳了。
雅音宫羽在一旁专心地吃着蛋糕上的山楂,一副与此无关的样子,但想想正是她的出现才为我带来了曾经想都想象不了的生活啊。
于是我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对她说了——
。。。。。。
之后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事后据英俊说我当时抱着雅音宫羽哭的死去活来,鼻涕眼泪什么的都抹她身上了,还一边在大叫着什么。最后猫咕咕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给了我一下把我瞬间击晕了。
我不由得一滴冷汗滑下来,像这样控制不了情绪还是第一次,就做出了这么失态的举动。。。雅音宫羽不会讨厌我了吧?
于是我忙问:雅音宫羽呢?
英俊随口说:哦,她啊,去比赛了。
哦,比赛去了。
嗯?
我一看时间,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连忙开始打理自己,英俊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说:“你那么急干嘛,又不是没你就唱不了了。”
我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动作,一直以来我也没有在意过这个问题,但我的心中答案一开始就存在——
“因为我不能错过她的歌,我。。。很想听她唱歌,我已经被她的歌声俘虏了。”
我转身传送了出去,前往了比赛现场。
但,当我推进门,却听到了那个——
“我像个贝壳一样怕触碰 小心翼翼地将心珍藏着
他像只候鸟来了又飞走 在我的海洋掀起浪波
慷慨献出了自我 做着少女的美梦
只得到比烟火短的热
曾幻想能够结果 结果是结果
温馨的问候都变成负荷
又欺骗自我 错了再错只怪我
以为春天还没过 那心充斥火热
而你在我眼前直接将它扔掉了
心空 自作多情的我
软弱微弱得像真空中传递的声波
虚脱 没有作用的我
自以为是的抉择却最终是泡沫
我说 求求你看看我
看我这颗心脏正在为你跳动着
掏出毫无舍得 体内却不剩任何
喜欢这样的我 或又戏份太多呢”(《心空》)
那算什么?那样的悲伤,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样的。。。让人沉醉。
宛如全身被千刀万剐,一道一道的割伤,一点一点地血流下来,到处都很痛,又好像到处都不痛,只是感觉世界在渐渐远去,我向它伸出手,却看见手也在一点点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