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之晨,清清冷冷。初升的太阳,放射出柔和的光芒,逐渐地驱散了大地上的淡淡薄雾。
饶是沐浴着春日的暖阳,五万余叛军将士的身体却似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一股发自内心的寒冷笼罩全身,一个个睁大眼睛盯着逐渐逼近的敌人。
“嗨吼……”雄浑的呐喊声一停一顿,极富节奏感。
数量较之叛军还要更多的唐军步卒,手持兵刃,列成十数个方阵,附和呐喊声迈着整齐的步伐,自东、西两面迫近过来。
“踏……踏……”整齐合一的步伐,憾动着大地,大地在颤抖;憾动着人心,人心在惊悸。
一大一小的两个骑军方阵静静地矗立在南面,犹如磐石不动如山。
但在这安静的背后,却蕴藏着无比的杀机。
不动的骑军,似乎比奔驰的骑军更容易让人心生寒意。
三面合围,周子俊大军所面临的局面异常困窘。
更为要命的是,劳累多时的叛军士卒心力俱疲,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杨错狗贼!”周子俊两眼通红,怒瞪着远方的那面巨大的大红色聱旗和旗下那名显眼的将领,牙齿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看到这一幕,直让人怀疑,若是痛恨至极的那人真的近在跟前,周子俊是不是会立刻扑上去将对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咬下来。
高秀岩提刀疾驰而至,神色肃穆地对周子俊说道:“东边是仆固怀恩,南面是郝玭和郭渊,除了北面,没有路可以退了!”
“杨错这混蛋!”周子俊眼睛猛地一紧,用力在马背上捶了一拳,吃痛的战马立时嘶声悲鸣起来。
“杨错一直在使用疲兵之计,现在才是他真正动手的时候。”到了此刻,高秀岩已将对手的“诡计”看透。
不过,还是稍显晚了些……
“跟这混蛋拼了。”周子俊也不是愚笨之人,在高秀岩稍一提点下,也大致弄明白了过来,“他想一锅全端了老子,老子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他面色铁青地说道,“传令,全军向西,先把杨错狗贼击溃!”
见周子俊有意主动进击,高秀岩急忙劝阻:“周将军,且莫冲动。我军疲乏,战力亏损严重,与杨错力拼占不上任何便宜。眼下还是先设法稳守,而后再寻找机会向北且战且退。”
顿了顿,高秀岩继续道:“我军有五万余人,只要阵势不乱。杨错狗贼绝对无法一口吞下。全军西击杨错狗贼。我军侧后面便完全露给了仆固怀恩、郝玭、郭渊。一旦遭袭,战局恐怕就无可逆转了。”
见周子俊怒意难消,高秀岩只能将史朝义搬了出来:“陛下临行前将大军托付给周将军。是希望将军能够安率大军摆脱杨错追袭!这里的五万大军,对西线、乃至整个战局关系紧要,请周将军三思啊!”
虎目直直地盯着远方的敌酋,周子俊嘴角地肌肉不住地颤抖,片刻后狠狠地将手中大刀钉在土中,转头对高秀岩说道:“高将军,你说,该怎么办?”
“收缩防守,令敌无机可乘,而后抓紧时间令士卒轮流休整。”高秀岩急忙建议道。
轻策叱拨赤,引领着身后大军缓缓向前逼近,杨错的目光毫不流转地紧盯着远处的叛军,仔细寻找着战机。
按照原先的设想,经过昨晚到今晨这一连串的佯攻骚扰后,叛军的身心应该已疲乏到了极点。
此刻,以大军从三个方向示威式的缓缓逼近,正是为了迫使周子俊军自己出现慌乱。
只要叛军的阵势出现一丝破绽,唐军的全面猛攻就将展开。
以叛军现在的状况,一旦某个环节出现问题,就很可能引起全盘的溃败。
不过,到目前为止叛军还没有出现太大的破绽。
叛军五万余步卒列成一个巨大的圆阵,紧紧地靠拢了起来,宛如一只躲进壳中的乌龟,让人感觉无从下手。
由蔡文景、骆悦所统领的四千余骑军则单独巡游在北面,随时准备从各个方向对主阵的叛军进行策应。
以周子俊的火暴脾气,居然能够按捺住性子,做出这种龟缩隐忍的选择来,倒也是件很不简单的事情。
杨错开始有些钦佩对手了。
田神功飞马驰了过来:“大帅,仆固将军和郝将军都传来了消息,他们那里暂时也未能发现什么空子。”
“好个周子俊,居然能不留一点破绽!”杨错遥望着远方的“周”字战旗,暗自忖道,“不过,就算你外表再如何得固若金汤,也掩盖不了虚弱本质。”
“大帅,咱们继续困下去吗?”朝叛军严谨的阵中看了一眼,田神功又转头向杨错问道。
“嗯……不困了!”杨错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勒马横枪。
“田将军,即刻传令仆固将军,以我东、西两路大军全力夹击周子俊。”
“传令,风骑军的第二、三曲转至东、西两面,掩护我军劲弩兵!”
“传令,风骑军第一曲和羌族铁骑暂且待命,得到我的讯号之后,再发起雷霆一击!”
“是!”田神功兴奋地抱拳领命,策骑飞驰离开。
一连串的喝令迅速响起。
苍凉而雄浑地号角声蓦然响起,如同闪电划过天空,清晨的安憩彻底被打破。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战鼓犹如天雷霹雳,炸裂长空,天地骇然色变。
不多时,在遥远的东面,响起了同样苍凉雄浑的鼓角声。
一东一西遥相呼应的号角、战鼓穿越天空,穿越原野,无边无际地在天地间扩散开来,为一场十余万人的激战掀开了序幕。
在叛军几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唐军原先那十余个整齐的步军方阵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
刀盾兵涌上最前面,紧随其后是劲弩兵、枪戟兵……
最前列变得尖锐起来,逐渐演化成了一个巨大而锋利地“箭头”。
每一个“箭头”,彼此间又相互连接起来……
小片刻,一东一西两个庞大地“锋矢连环”之阵呈现在了叛军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