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土!”杨错笑了笑,缓缓说道,“毕思琛的兵马都是来自北方,而且是较北的冀州和幽州。”
事实上,杨错曾特地察看过毕思琛军阵亡士兵的尸体,发现其中至少六成以上地人是来自河北。
“河北的水土,跟山南东道特别是荆南的水土相差极大。前几日,毕思琛在襄阳这里可能还没感觉到什么,这是因为襄阳已经毗邻中原。”
杨错继续说道,“但是越向南,特别是到达荆州南部毗邻长江边时,水土基本已跟荆南没有太的区别,一般中原、河北人士,若是突然来到荆南,至少有一半人会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已是轻的,有人甚至会一病不起!”
这绝对不是胡说。
历史上因水土不服而最终落败的例子数不胜数,就连历史上非常著名的赤壁之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曹操的兵马水土不服。
“咱们现在就顺着毕思琛的意,陪他一路南下。而且要步步紧逼,不能给他回味的机会。”握手成拳,杨错在地图上标注荆州的那一片区域轻轻捶了一下,“十天之内,就在荆州,咱们要将毕思琛这厮一锅全端。”
如果毕思琛没有耍这点小聪明,直接寻找机会逼迫唐军跟他决战。
以他麾下士卒的战力,绝对有可能跟杨错拼个两败俱伤。
杨错即使能吞掉他,也得付出很大代价。
但现在,他却是自己选择了一条寻死之路。
这怪不得别人了!
按照之前的想法,杨错率军一路尾随着叛军抵达当阳。
这几日,杨错没有给毕思琛多少袭扰沿途城池、百姓的机会。
毕思琛想通过攻入山南东道腹地地方法来牵制杨错,但杨错手中有羌族铁骑这样一支强大的机动力量在,想要对毕思琛形成反牵制是再容易不过了。
往往毕思琛一对某座城池形成包围进攻,杨错就率领铁骑游击到他的外围,对他形成极大的威慑,迫使他解除攻城。
一旦毕思琛派出人手去劫掠百姓以补充粮草,铁骑就会一口一口地将他派出地小股人马蚕食掉。
这里是山南东道,毕思琛再怎么谨慎,也不可能比冯鳌等山南将领更熟悉当地的地理人情,也不可能拥有杨错这样全面的细作网络。
虽然每日都会有一定损失,但毕思琛仍然坚持着不断南下。
为防止他可能会突然向西逃向巴东,杨错命由荆南来的一万兵马进驻夷陵,将进入巴东的要冲给截断了。
毕思琛这只大鳖,已经逐渐地自己进了瓮中。
“将军,这种事情交给下面人做就行了,您何必亲自来查看呢?”史翙难忍粪便的恶臭,捂着鼻子,苦着验对杨错说道。
杨错没有说什么,用手中的木棍拨了拨地上一团团伪燕军遗留的粪便,甚至主动用鼻子嗅了嗅,随即露出了一丝笑意。
倒不是有什么怪癖,杨错只是想亲自确认毕思琛的兵马到底有没有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以及到底是真的水土不服,还是毕思琛故意设下的陷阱。
虽然毕思琛本人应当从没到过这么靠南的地方,一时间没有想到水土不服可能会带来的恶劣后果,也实属正常。
但对于这样级别的对手,必须保持足够冷静的头脑,绝不能得意忘形。
搞不好,毕思琛也有可能早已认识到水土不服问题,却故意设圈套对付唐军。
不过,有些事情是伪装不起来的,譬如这些粪便。
毕思琛的军士已经出现了水土不服的早期症状……下泻。
到底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上吐腹泻是相当伤元气的,正常人只要泻上半天,手脚就会发软,不要说作战,恐怕连兵器都拿不起来。
“快了!”杨错扔掉木棍,拍了拍手说道,“再有三天,大概就能解决毕思琛了!”
史翙双掌一击,叫了声好。
“呜……哇!”
百多名士兵同时俯身狂吐,由于已半天没有进食,吐出的都是黄水,乍看上去似乎连胆水都被吐出来了。
这些个士兵个个面色腊黄,神情极度委靡,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栽倒在地。
在他们身旁,另有无数士卒瘫坐在地,脸面上是同样的腊黄之色。
地面上,随处可见呕吐后的残留物。
空气中弥漫着无穷无尽的酸臭气味,再加上隐隐的粪便臭味混杂其中,更令人闻之翻胃。
毕思琛行走在人群之中,巡望抚慰着自己麾下的将士,虽然面色平和,但其眼中却有掩不住的忧色……
坐在一块大石上,毕思琛仰头望天,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在他身旁,围坐着独孤殇等六、七名校尉、都尉级将领。
有一名校尉、三名都尉,已经先后病倒,在场的将领中,也有人开始出现呕吐腹泻的迹象,连他们自己也不敢担保还能撑过几天。
“到今天,已有不少人下吐下泻,而且人数每天都增加……”独孤殇忧心忡忡地对毕思琛说道,“毕将军,再这样下去,不用杨错动手,咱们自己就垮了!”
毕思琛垂下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到了此时,毕思琛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计划中,出现了一个绝大的错误——没有想到山南东道的水土与中原、河北居然有那么大的差异。
事实上,临出征前,许季常就曾提醒过伪燕军众将要注意天时地理的变化。
但无论在穰县,还是在襄北,军中将士都没有怎么受到水土问题地困扰。故而毕思琛在制定作战计划时,就没怎么将这事放在心中。
然而,事情却比毕思琛想象的要严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