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呼,一骑沿着官道直奔陕州的神策军使鱼朝恩的府邸而来。
这个时候的鱼朝恩,正与杨错头戴毡帽、身披蓑衣,很有闲情逸致的钓鱼。
“朝中局势,越来越诡异。”鱼朝恩淡淡地说道,“皇后在幕后动作频频,大有用赵王取代太子的意思。”
他没有刻意强调什么,只是把自己密探所获得的情报说了出来。
杨错从容不迫地将鱼钩上挂上了饵料,扔进刚刚破解冰封的鱼塘里,方道:“皇后如何行动,我并不关心。”
“哦?驸马关心什么。”鱼朝恩有些好奇。
“李辅国。”杨错答道。
鱼朝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稍微思考后,笑道:“原来驸马是在等李辅国,这只宦海沉浮的老狐狸,的确不容易露出破绽。”
杨错笑了,道:“是的。这老小子,不是夜宿宫廷就是待在禁军大营,牢牢地掌握着左右龙武军。必须得想办法让他交出兵权,而后才能行动。”
“交出兵权?”鱼朝恩苦笑一声道,“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一连串脚步声。
两人很有默契的停止了对话。
杨错把帽檐压低,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鱼朝恩则抬脸向门外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宦官服饰的少年快步入内,单膝跪地,抱拳道:“郡公,京城有密报送来。”但话到此便停住了,下意识看了眼鱼朝恩身侧的渔翁。
鱼朝恩道:“自己人,尽管说来。”
少年这才道:“郡公,李辅国已遣心腹程元振以犒军为名,来打探郡公虚实。”
“这消息可靠吗?”鱼朝恩追问道。
“是宫中心腹之人送来,必定可靠。另有密信一封,呈郡公阅览。”少年从怀里贴身衣物处撕开了一条口子,取出一封绢帛,恭敬的送到鱼朝恩面前。
鱼朝恩用身体挡住杨错的视线,快速阅览一遍,点了点头。
少年恭敬的退下。
鱼朝恩将绢帛贴身放好,才对杨错说道:“驸马,看来李辅国不放心我啊。”
杨错抬起帽檐,笑道:“程元振来得正好,此人能为我等大用。”
“此话从何说起啊?”鱼朝恩反问。
“李辅国始终压程元振一头,两人虽是上下级的关系,却正可以利用。”
鱼朝恩似有所悟。
程元振此前一直在内侍省供职,官至内侍省少监。
正值盛年的他,一到陕州,就直奔鱼朝恩府邸。
到了之后才知道,鱼朝恩病了。
程元振听了,却是冷笑不止。
司马懿患病赚曹爽的故事,他可是知道的。
不过,他相信鱼朝恩不会把他怎么样。
他只是使者。
于是,程元振大踏步入内,来到内屋。
见到了鱼朝恩。
鱼朝恩此时头缠病巾,脸色有些苍白,气息若有若无,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程元振上前一步,叉手道:“下官程元振,见过郡公。”
鱼朝恩抬了抬手,“坐。”
丫鬟立刻搬来了凳子,挨着床榻放置。
程元振谢了一声,便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就近看着鱼朝恩。
鱼朝恩道:“老夫偶感风寒,不便起身,还请见谅。”
程元振笑道:“郡公身体抱恙,自然不用拘礼。下官是奉了国公之命,前来犒劳神策军。”
鱼朝恩笑了,“国公的大恩,咱家代神策军将士谢过。”
“好说好说。”程元振一脸微笑,眼神却冷冷地。
鱼朝恩也在笑。
程元振自以为掌握了一切。
忽然,屋内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程元振下意识的起身。
然而,还没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
就见一道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驸马!”程元振失声叫道。
“正是在下。”杨错微微一笑,右手一挥。
早已等候多时的韦皋等人一拥而上,将程元振按倒在地,捆了个结实。
“你们要干什么!”程元振大叫。
众人哈哈大笑。
鱼朝恩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衣着完整的下了床。穿上鞋,来到程元振的面前。
程元振明明知道这两人存心吓唬自己,否则杨错何必只是绑住自己,可是恐惧还是从心中升起。那杨错可是当朝驸马,杀伐果决之人。
“程少监,委屈你啦。”杨错笑着,令人为他松了绑。
程元振立时变得神色从容,仿佛现在成了阶下之囚的是他们一样,“驸马打算怎么处置在下?别忘了,如果在下失踪的话,某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很显然,杨错刚才命人给他“解绑”的举动,给了他错觉。
杨错点破了话题:“你口中的某些人,指的是派你来探底的李辅国吧。”
“是有如何?”程元振嘴上硬气,心里却在打鼓。
杨错似乎完全不在乎李辅国。
这时,杨错笑道:“程少监,你是高看了自己的价值,还是低估了李辅国牺牲你的决心。你觉得李辅国会为了你得罪郡公,乃至于整个神策军吗?”
“是吗?”程元振表面上还很淡定,看了眼鱼朝恩,“郡公几时与驸马这么休戚与共,共同进退。”
鱼朝恩道:“从李辅国罢了我的观察使开始!”
语气依旧很冷淡,任谁都能听出这里面的杀气腾腾。
程元振身躯一震,强自镇定道:“你们要干什么?”
底气大不如前。
杨错笑道:“当然是宰了你,剪除李辅国身边的羽翼。据我所知,每当李辅国待在皇宫大内,就是你留在禁军。你在大内,就是李辅国在禁军。”
程元振脸色一变。
没等他开口,杨错又道:“你放心,我将你杀死之后藏在暗格之中,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有人找到你的尸体了,说不定还会以为你私下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