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李猪儿这样的亲随都不敢靠近。
众仆人更不敢靠近。
安思霖却走了过来,柔声道:“父亲,你……今日为何……”
“屈身下跪?”安禄山自嘲的笑了一声,又反问道:“丫头啊,劳资真的是那种六亲不认,嗜杀成性的人吗?”
安思霖沉吟不答。
安禄山已经知道答案了,大笑一声,道:“想劳资出身卑贱,原来没有姓氏,名字叫轧荦山。母亲是部族的一个巫师,以占卜为业。是劳资父亲看上了母亲,强行做了不敢做的事,才有了劳资。”
这段故事,安思霖早就听说了,所以父亲一生都不肯祭拜爷爷。后来,将军安波至的哥哥安延偃娶奶奶为妻,父亲跟着去了。但是受到了虐待,父亲跟将军安道买的儿子一起逃离了部落,结果时任岚州别驾的安贞节,把他们两个人抓了回来。
“父亲,后来您与伯父相约为兄弟,改姓安氏。”安思霖道。
“是,那时你伯父从军,而劳资做了买卖人协议物价的牙郎。”
“可是为什么被抓了?”
“偷羊被抓的。”
“真的?”
“哈,当然不是真的。那是你老子被人陷害了,踏马的,那个陷害劳资的人后来被劳资碎尸万段。”
“不过,父亲也因祸得福,成功成为了幽州都督张守珪的义子。还结识了叔父史思明,从此平步青云。”
“此情,劳资终生不忘。”
“所以……父亲内心深处还是感念皇帝陛下之恩。”
“没有他,劳资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原本想等他驾崩再造反,看来是不可能了。”
“父亲……”
安禄山一言不发的走了。
只留下安思霖在风中凌乱,心里在想,这恩情与仇恨到底该怎么算呢。
第二天,安禄山解除了杨错所在馆驿的警卫,不再限制他们的行动。
杨错下令众人可以出去散心,只是不许招惹是非。
其他人还在犹豫出不出去,杨错却已经被安思霖拉上一起出去了,虽然不知安思霖的心思,可是安禄山的心思,杨错却是明白的。
现在安禄山绝对不会让自己离开他们的视线的,果然,负责保护安思霖的侍卫也被安禄山放了假,而换上了安思霖自己的两个亲信侍卫。
这一男一女在杨错看来武功都很出色,自知没有本事胜过这两人联手,若是他想趁机离去是绝对没有机会的。
安禄山行事果然是十分谨慎。
不过,杨错早已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所以也就无拘无束地陪着安思霖在范阳城内游玩了起来。
范阳城的历史也相当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被周武王册封的燕召公。燕国向冀北、辽西一带扩张,吞并蓟国后,建都蓟。
蓟正是范阳城。
在安禄山的苦心经营下,这座北方边城如今却已经是俨然大邑,城内商贾云集,各种店铺比比皆是,商铺之中更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安思霖像个小姑娘似的兴奋地四处瞧看,不时被一些新奇的东西吸引过去。
她身边的两个侍卫却是始终目光敏锐地留心着周围的情形。
尤其是重点关注杨错。
走了几个时辰,手里已经堆满了盒子包裹的杨错苦恼地望着仍然兴致勃勃地安思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安家三小姐偏要把所有东西都让他拿着,那两个侍卫却都只是笑吟吟的看着笑话。
杨错自然知道他们不会主动帮自己提东西,免得妨碍他们的手脚,可是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三小姐的仆从。
为什么?
他心里很清楚,就是面子上有点不服气,心里却是甜甜的。
内心就是这么矛盾。
“思霖,你是不是该收敛一点。”杨错委婉道。
“收敛什么?这才刚开始呢。”安思霖兴致不减,反而增高。
杨错一脸苦恼:“可是,我实在是拎不动了。”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这么点东西居然都拎不动。”
“三小姐,我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郡主不喜欢出来买东西吗?”
“她……基本不出来。”
“那就练一练,适应一下。”
正在杨错忿忿不平的时候,安思霖已经一眼看到一家出售兵器的铺子。
她虽是女子,可是自幼生长在战火之中,对于兵器战马是从心里喜欢,所以便兴冲冲地走了进去。
这个铺子十分宽阔,四壁上挂着刀枪剑戟,都是上好的利器。在中间的一张长条桌子上,摆着一些精美的匕首短刀,其中有一些样式古怪,一见就知道不是中原打造的兵器。
安思霖好奇地走了过去,拿起一柄弯刀仔细看去,这是一柄连鞘弯刀,绿色的鲨鱼皮鞘,温润洁白的象牙刀柄,手握之处缠着乌金细丝,刀身如同新月一般形状。
她将刀抽出,只见刀光如霜似雪,心中便是十分喜爱。
这时候,那中年掌柜走了过来,挥手让接待安思霖的伙计离去,笑呵呵地道:“小姐,这是从波斯买来的弯刀,可以切金断玉,最适合会武的小姐佩戴防身。小姐若是喜欢,小人愿意折价奉送。”
安思霖拿着弯刀,走到试刀的木桩前,一刀劈下,那坚硬的老木被轻轻松松的削去了一角。
她大喜,问道:“这把刀多少钱?”
掌柜连忙道:“这刀在波斯可是王室所用,小人不敢擅自抬价,只要五千两银子就行了。”
“什么?”安思霖一惊,虽然早知道这把刀不会便宜,可是五千两也未免太贵了一些。她虽然是出身名门,有郡主的封号,但最近为了练兵,银钱如同流水一样花出去。
让她在此时拿出这么多钱,心里有些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