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事之人偷眼看去,暗呼是不其然:任高肇往日心计深沉,稳重如山,不依旧被气的脸皮发紫?
李承志眼睛都直了:皇帝这是在骂人吧?
你让我作的是七夕诗,我不写牛郎织女,不写忧怨愁思,还能写什么?
看李承志双眼瞪的溜圆,炯炯生光,且隐含怒气。皇帝“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不服?真是当自己是诗词无双,容不得有人指摘半句?
岂不知诗词终究是小道,也就岛夷(南朝)独喜此道。你问问堂下诸公,哪位是以诗词起家?
便是以文成名之辈,如刘、崔二卿,又如你陇西之李景珍,李神俊之流,谈文论道时,或论‘赋’,以物咏志。或谈‘辩’,驳正违失。或评‘论’,议史论今。或述‘铭’,歌功颂德,警今戒后。或议‘表’,参时政得失,呈良计佳策……也就只有你这等冥顽不灵之辈,整日将诗词挂在嘴边。
我且问你,令你沾沾自喜,陶陶自得的诗词,除了徒能搏得妇人一笑,又予国、予民、予时政、予百姓何益?不是无病呻吟是什么?”
李承志气的快要冒烟了。
诗是你让我作的,搏妇人一笑也是你下的口谕。如今说这般不好,那般无用的也是你。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你让我说什么?
还说我是利嘴?
你是铁齿钢牙才对,说歪理,十个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往时的李承志何等擅辩,动不动就顶的皇帝哑口无言。今日见他两瓣嘴唇直打哆嗦,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元恪好不爽快:让你也尝尝这等滋味……
元恪自知张驰有度的道理,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更是拿手好戏。看李承志都要憋不住了,他才悠悠说道:
“朕知你忧怨久矣,自以为有绝世之才,却不能一展抱负,朕尽让你磨缠些小事,白白消磨了时光……也罢,莫说朕不给你机会:赋、辩、论、铭、表随你选,但凡能做的出一篇来,朕就遂了你的意,不再整日羁縻你于宫中……”
不再羁縻于宫中?
不知底理的,竟都有些不敢置信。
侍陛下于左右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不看前朝杨氏兄弟、李冲等人,今朝之高肇、候刚之流,不就是因久侍于陛下,幸得圣上欢心,才一飞冲天,兴家望族?
李承志竟不情愿,竟以为不能一展抱负?
你不情愿个鸟毛?
离了皇帝,你又能展给谁看?
高肇冷眼偷瞄,心中暗叹:皇帝分明就是在激李承志。
他也罢,于忠、奚康生、刘芳、崔光、崔亮、崔延伯、王显、游肇、李崇、候刚,并诸多正受重用的宗室、重臣,哪个未被皇帝这般激过?
陛下的老套路了,一是想悉知臣子之秉性,辩其忠奸。二则是测测臣子是不是有真材实料,是否可堪任事。三则是,皇帝一直以为:玉不琢不成器!
但皇帝怎么压都压不住的,李承志还真是第一个……
李承志都快要气爆炸了,但猛听“不再羁縻于宫中”这一句时,怒火当即就消了个七七八八。
爷爷哪怕去伺候猪都行,都绝对再不伺候皇帝了,这哪是人能干得了的事?
拼了,就是搜肠刮肚,挖空心思,今日也非得给你凑一篇出来……
李承志猛一咬牙,拱手问道:“请问陛下,该以何为题?”
嘿哟,还真敢应。看模样,且是一丝怯意都无?
只听李承志会作诗,没听他还会写其他的文章?
又不是未见过他上的奏呈,若论遣词用句,也就一般……
皇帝好不惊奇,盯了李承志几眼,又转过头,看了看李韶、刘芳、崔光等人。
若说了解李承志,殿中诸臣,也就数这三位了。
看也如他一般,脸上尽显好奇之色,皇帝便知,这几个也是第一次听。
“人间地平亦崎岖,锦楼不到野人家……呵呵?便以‘怀才不遇,有志无时’为题,文体随你!”
人间地平亦崎岖,锦楼不到野人家?
怀才不遇,有志无时?
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李承志嘴里直发苦:“且容臣想一想?”
“无妨,反正朕不急!”
皇帝阴阴一笑,大手一挥:“接着饮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