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胸有成竹,他踏前一步道:“唐侯可知汾水乎?”
“汾河!”李唐脑海中灵光一闪,但稍纵即逝!
贾诩看其模样,以为其在装糊涂,遂明言道:“汾水乃黄河水系第二大支流,河道宽广,水面汹涌湍急!”
“每逢汛期常蔓延两岸,淹没农田之事,如今夏过深秋,河水虽不湍急,若在上游筑堤蓄水,区区晋阳城....”
足智多谋如诩,在建言攻伐晋阳时,可能就已经胸有多策,用于应对不断变换的战事,若不然他也不敢贸然进言。
“水淹晋阳!”
众人恍然,古人筑城大都依山傍水,城池二字已然说明一切,晋阳也不例外。
正常情况下,城址选择很有讲究,大都在水漫不到的河岸高地,即使汛期也是此理。
道理是那么个道理,却架不住事在人为。
此策确实是破城的好方法,但李唐心中却犹豫不绝,轻易不敢下决断。
实在是此策太过阴毒,汾河决堤,到时水患无情洪流汹涌下,恐怕方圆百里内都会化为沼泽泥潭。
到时农田无收,村庄被毁,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个责任谁能担待?
若想在并州站稳脚跟,断不可做这等天怒人怨之事。
民心可以不附,但不可不服!
古人愚昧,大都盲从,换一个人当道没啥意见,税照缴、徭役同样要服,只是城头变换个剥削者罢。
百姓早已麻木习惯了,但若上位者把刀子捅进肉时,当仇恨种子埋在心里,结果不言而喻。
当年光头强不就是搞了个黄河决,导致涛涛洪水蔓延中原,肆虐三省百县,无数人流离失所葬身黄水,最终黄河改道夺淮入海。
光头给人民带来的苦难,在太祖挥兵南下之时,便被悉数返还。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恒强,李唐也不能:“此事暂议,诸位可还有其他意见?”
“主公,晋阳难下,不如吾等放弃并州,转道北上!”
大总管韩浩心里也不同意水淹之事,但他又怕大军死磕在晋阳,要知道以李唐的心性,拖久了可能会真出事。
所以他才想要劝离此地,天下这么大没必要在晋阳吊死。
“放弃并州?”
闻言李唐豁然起身,眸子中爆射出一抹精芒,在某人身上扫视一圈后,而后沉声道:“并州,老子吃定了!”
“不破晋阳不休!”
说完,他扫视了韩浩一眼,不满之色溢于言表,若不是知道其忠心耿耿,早就拉出去砍了。
先前不得不放弃战略幽州,现在辛苦大半,就因为晋阳这点困难就打退堂鼓。
自己以后还怎么做事?
怎么于军中服众?
怎么统御手下悍将?
大统领发飙,众人噤若寒蝉,气氛一时沉闷。
眼见这议会开不下去了,李唐不再强求:“周仓留下,其余人等回去整顿军营。”
“大统领!”
周仓这名粗糙的汉子心中忐忑,不知大统领独留自己所谓何事,难道有甚重任交由自己。
说实话,周仓对李唐可谓是敬三忠二畏五分,所以在独面时,心中不免有些压抑。
看着汉子手脚无措的样子,李唐也能理解。
自己当初在波才手下办事,不也如此小心谨慎吗,谁他酿的还没有伏低做小的时候。
不过李唐待兄弟向来宽厚,所以好言好语道:“周仓啊,你也算是从豫州跟随我的老人了,”
“这一路北上,老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军中新人充斥,老兄弟不足百一,可信之人不多矣,孙雍反叛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军看似势大,却被阻晋阳进退不得,随时有全军覆没之危机,汝做为老兄弟应当尽快成长进步才是!”
“周仓誓死追随大统领,原为统领冲锋陷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员悍将还以为李唐在试探他,所以急忙单膝跪地,表示衷心。
“嗯!”李唐见状急忙上前将其扶起,心中亦有些无奈。
怎么与这些肌肉壮汉说话,那么费劲呢?
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李唐继续道:“你大小也是个万人统领,怎么只知道打打杀杀,这可不行!”
“有时间该去文和先生那里请教学问,争取做名独挡一面的大将,为吾分忧!”
“谢大统领关怀,仓醒的!”
粗汉听言,瞬间感动的稀里哗啦,同时暗下决心,以后定要好好学习,定不负大统领厚望。
“既然醒的,还不快去!”
“啊....仓这就去请教文和先生......”
.........
周仓虽然对贾诩那种文弱之士没啥感觉,但是为了早日独当一面为大统领分忧,他还是硬着头皮找上门去。
贼军营地,一座临时支起的帐篷外,周仓驻足踌躇,他不断的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不耻下问,没什么丢人的。
对于军中这些粗汉,满脑子充斥肌肉暴力,学习就等于是在要他们的老命,所以事到临头,周仓却迈不动脚了。
“周统领,先生请你进去!”
正在他纠结时分,一名侍卫兵,对周仓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啊...哦...”
还在犹豫如何开口呢,没想到对方早已经知道他的到来。
“废话,你都门口踌躇半个时辰了!”
就算不开口,俺也要前去禀报正主。
“不知周统领此来何事?”
床塌上,贾诩眯着眼睛盘坐,见到周仓进来,他也不废话直言询问。
“呃!”踌躇一阵,周仓这名粗汉还是鼓起勇气道:“是大统领让俺来的。”
“说是让俺向先生,请教学习问.....”
“嗯,大统领?”
闻言贾诩身形一震,上下打量了粗汉一眼,而后幽幽道:“学问之事不急,消除统领心中忧患才是当务。”
“心患?”
“大统领胸怀天下,仁士爱民,不愿黎民百姓陷于水火,故对于水淹晋阳之事犹豫不决!”
“然你我身为大统领嫡系心腹,当主动为之分忧才是.........”
“等等,容俺脑壳转一会!”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好像当初在洛阳之时,逢纪那狗东西也这么说过!
心中恍然大悟,周仓整个人瞬间开窍,似有所得。
大统领爱惜羽毛,不愿明说做那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想让他们这群手下,自行做主背锅。
关键是大统领还有啥好名声不成?
直接言明多好?
难道自己还会抗命?
被毒士点明,通晓前因后果,周仓不在耽搁:“文和先生不必在说,我懂得该如何做了。”
言讫直接踏步离开,这黑锅,他背的不是第一次了,自然轻车熟路。
看着周仓匆匆远去的背影,良久贾诩发出一声感叹:“真勇士也!”
..........
西河郡,大战仍在继续,相比于晋阳惨烈攻防战,这里的战争同样残酷,徐晃所受到压力更大。
强攻一日,无论并州军还是离石守军,同样精疲力竭。
并州军退下休息了,而贼军所部却不敢丝毫大意。
城楼上,各部贼军修砌城门,夯实城墙,查缺补漏。
主将徐晃更是甲不离身,时刻游走,密切监视敌军动静,防止对方偷袭。
并州大营,丁原等人也收到贼军主力转道晋阳之事。
老巢危机,离石城久攻不下,各部将领自然有些焦躁。
“义父,给孩儿五千人马,必取李贼首级,解晋阳之危!”
人群中,吕布高大的身躯越众而出,他声如雷音,情绪高昂,极富感染力。
“奉先我儿不必着急,晋阳城高池深,吾又留两万并州将士守城,李贼纵使有十万大军也以下咽!”
丁原双手虚压,示意众人不必急躁:“只要吾主力大军拿下离石城,切断李唐后路补给,不出三日,贼军不战自溃。”
“义父深谋远虑,孩儿佩服!”
“武都候谋略无双,乃并州之幸.....”
吕布等人适时的献上奉承之语,博得丁原欢喜。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丁原没有明说,那就是他极力避免与贼军正面决战,能用谋略取胜,便没有必要做无意义的伤亡。
好吧,说白了他被李屠夫以往的威名,与战绩唬住了。
虽自认可与皇甫嵩朱隽这等朝廷宿将比肩,但还没自大到超越二人的地步,所以万事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