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天朗气清,和光万里。
洛阳城外,贼军营寨肃杀,大军列阵,金戈如林!
二十万贼军排列有序,整齐的方阵,黑色的战袍,乌泱泱的人头。
迎着烈日骄阳,静立无声,最前方是四千五百多名跟随李唐从豫州出来的老贼,这些人面色刚毅,皆身披黑铁重甲,手持精良横刀,腰佩弯刃。
这是李唐的嫡系部队,贼军肆虐司隶的这段时间内,从府库以及地方上搜刮的物资与金铁可谓是富得流油,四千多名披甲锐士,可当十万军也不夸张。
在他们身后,是七万多名列阵整齐的新军,他们是贼军从司隶附近接收的一些自愿来投的义士,属于有优待的那一列,所以有将近两万人都配备了长矛刀盾和皮甲木扎,甚至还配备了战马,纪律还算可以。
更远一点的,则是将近二十万的青壮炮灰,这些人面色复杂,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混成官军,心中即抗拒又纠结。
抗拒的是戝首作恶多端,竟然被朝廷封官赏爵,这让他们心里不能接受,纠结的是他们竟然有一天会混成官方身份,这是他们没想到的。
相比于炮灰营的复杂,四千多名老贼和数万新军义士的感觉,则简单多了,他们目光狂热,注视着前方那道身影,注视着他们心中敬畏的大统领。
这些人毫无疑问是忠心的,因为是自投义士和老贼所组成的队伍,所以他们没有逆反心理,甚至因为逢纪经常在军队里宣传洗脑的缘故,他们对大统领的崇敬程度,比一些头目还要强。
“呼呼!”
温风铺面,迎着将士们迥然的目光,一身黑色重甲的李唐缓缓的睁开眸子,身前旗海连天列队有序,这一刻他内心五味杂陈,有雄心万丈豪情,亦有他人不懂之心酸。
遗梦千古,莫名奇妙来到这片土地上,他就没有几天安生日子。
一路血战,于刀剑中生死拼杀,整日里提心吊胆,丝毫不敢放松。
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不是他这个新时代的人,应该承受的。
他恨过、怨过、仇视过,但终究难以逃避,必须要面对这个惶惶乱世。
虽然手上沾满了鲜血,但是守得云开见日来,如今脱去贼身博得官名,遥远的北方,更有一州之地等待自己接收。
这些不是谁的恩赐与施舍,是铁与血的铸就,更是无数生死兄弟,用命拼搏出来的结果。
朝廷的封赏下来了,李唐被敕为列侯,封地辽东,官征北将军,兼幽刺史。
亦或者叫州牧,也无不可,除了官职还另附美人百名。
若从此观之,其实朝廷还是很有诚意的,彻候已经是大汉除了王爵以外最高的级别了,还有封地与一州长官。
汉朝的侯分两个档次,关内侯和列侯,汉承秦制,将秦的二十等军功爵制完全接受。
二十等爵中的关内侯、列侯,和秦制相比没发生很大的变化。
时至东汉,沿袭也爵制未有大变,稍有不同的只在东汉将西汉的第二十等列侯再分为县侯、乡侯、亭侯三种,
县、乡、亭侯统称为列侯,位视三公,而关内侯不变,仍次列侯县乡亭侯一等,位视上卿,西汉的列侯都是县级侯,然而县侯与县侯间,大小有别食邑有差!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普通的关内侯与列候之别,总结来说前者的级别略低于后者一等。
不同的是列侯的食邑,是在分封给他的固定一个县,或几个县的范围内。
而关内侯却不能称为严格称为食邑,只能称为食户,他收取的是规定的某地的若干户的食租。
列侯从名义上来说等同两周的五等爵,即公、侯、伯、子、男,亦即诸侯。
此列侯所谓之诸侯,因中央集权之故,虽有固定分封的土地食邑,却没有在分封给他的土地上,行使政经军的权利,实质上是封地地主,而不是封地君主。
李唐的侯爷有些水分,虽无春秋诸侯之名,却有军队与封地之实。
这些要等到他真正接收幽州后,才能安心,虽然没有正式抵达幽州,却看到了朝廷的诚意。
大统领被封了大官,军中一众兄弟也没落下,臧霸王丰太史慈等人都被封了杂牌将军。
什么守城将军,牙门将军又或者小鸡将军,名号起的有点敷衍。
特别是黄邵的小鸡将军称号,让他很是没有面子,直嚷嚷着要带兵去找那皇帝老儿理论。
带个鸡就算了,凭什么自己就弄个小字在里面,这他酿的不是侮辱人吗,老子可不小。
对于所谓的称号,李唐没有放在心上,直接让兄弟们按照自己的喜好称呼,没必要在意那些所谓虚名。
旌旗荡荡,金戈林立,阳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寒光。
最后回望了眼洛都雄城,李唐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老子还会回来的!”
“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掀翻这腐朽的朝廷....”
“全军撤离,北行!”
“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响起,震荡云霄:“全军北行!”
“北行.....”
传训兵骑着快马,飞速的挥动旗子,将行军命令传递下去。
无数士兵回望洛阳,低声哭泣,因战争结束而泣,为将要远离家乡而哭。
故土难离,谁也不知道此去北方,会发生什么。
北地战乱不休,胡掳肆虐,他们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重回故土。
“哭哭啼啼,像个娘们一样!”
马背上,一身铁甲的臧霸纵骑监军:“把眼尿憋回去,谁敢在军中流泪,影响军心,老子一刀宰了他!”
“都把眼尿给老子憋回去....”
凌厉的眸子扫视着军阵,敦促各部士兵启程,命令下达,不管士兵们愿不愿意,都只能默默擦干泪水依命行事。
相比于普通士兵的复杂心情,臧霸这名老兄弟此刻同样意气风发,这名老贼是真的老,虽然他很年轻,但无论是资格还是资历,他都是贼军中最老的,因为论落草的时间,他比贼军中任何人都早,甚至比李唐都早了好多年。
臧霸是高门大户出身,他老子曾经做过汉庭的郡官,所以他对朝廷的官职多少有些了解,比一般的贼匪要更能直观体会道其中的韵味。
朝廷此番为了劝贼军远离,可谓是诚意十足,不但封了李唐这名戝首彻侯的爵位和官职,他们这些兄弟也跟着沾了光。
以臧霸他老子来说,辛辛苦苦几十年,劳苦了大半辈子,也只是混了个郡官的身份,而他自己跟随李唐转战不过半年,就捞了个游击将军的称号,手下管着三万多名督战悍卒,这上升的速度不可谓不迅捷。
臧霸之前在颍川时,也是实力强悍统兵数万的头目,甚至比现在统领的兵力还多,但两者却完全不再一个级别。
在颍川时,他虽得重用,波才麾下的铁杆黄巾却不再少数,平日里攻城略地所得物资,他最多只能分润少数一部分,。
彼时人数虽多,装备还真不咋滴,甚至说一句穷酸也不夸张。
然贼军肆虐司隶和洛阳之后,又有不同,因为司州实在是太过富庶,人口实在是太过多,再加上李唐麾下嫡系本就不多,前番大战还折损了心腹兄弟,这个时期作为跟随在身边协助统军的一员,臧霸的实力自然急速膨胀。
哪怕只是重点接收一些自愿来投的义士,也能快速扩充兵力,而且这些人大都装备了甲胄和刀剑,除了纪律还需要磨合之外,其它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战力自然比以往更加强悍,更不要说还摆脱贼名混了个官身。
这一刻,臧霸可谓是志得意满,为当选择跟随李唐北上的决定而感到庆幸,甚至对未来的的期望,也更加光明,因为有时候跟对了人,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洛城,别了!”
军中除了臧霸这样意气风发的将领,更多的是心中复杂感伤,徐晃、孙雍、孙畿、王忠、张顺、吴亮等新营统领,策马回望:“牺牲了数十万人,这洛阳,终究还是大汉的天下!”
“此去北方,生死两茫茫.....”
他们不知道前往幽州,到底是好是坏,亦不知道大统领,为何敢接受招安,但他们知道,自己等人,此生再也没机会得见帝都了。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回望了吧,一朝从贼,便身不由己,难以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