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停了,太阳已经升到半空,阳光透明如翼,却不暖和,是风的刮刀,如冻了的冰,残酷而贪婪,搜刮太阳投向大地的温暖,搜刮本就寒冷的大地。
他站在小巷子里,向太阳伸展双臂,宛如新生的婴儿。
小巷两边各堆满一排电瓶车,新旧款式各样,还有时出现的自行车,白雪覆盖在上面,一起歪歪扭扭地向着下一个巷口延伸。他走在中间,好像走在延绵万里长城的中间,唯独生不出雄浑的气魄,万丈的豪情。
他在这狭窄弯曲的巷子走了很久,还没走到小区出口,确切地说,他迷路了。居民楼把天空堵住,如同一座迷宫。
他感到很不舒服了,是对这不整洁却雷同的小巷的厌烦,也是对被困在小巷里迟迟不能出去的焦虑,还有的是——感觉这些巷子里,四周的黑暗里都布满了眼睛,他就像当街游行的犯人,赤裸裸的被群众从表到里一层一层剥开围观。
他压住烦躁的情绪,表现出十足的耐心,想象他有斯多葛式的冷静。终于,半个多小时后,他出现在小区门口,一股强烈的冷风扑面而来,他不敢回头望身后的小巷,一丝恐惧在心中涌起。
……
这是一个安静偏僻的郊区,空旷的四周安静得古怪,远处空地上,耸立的两座烟囱缓缓向天空吐云吐雾,还有进进出出的垃圾车说明了这里是个垃圾场。
他没有花什么功夫就来到了这里。经过一些泥泞的洼地,脚下,无数细碎的垃圾陷进泥土里,红的,绿的,黑的,黄的,白的等等五颜六色,像一块彩色版,五彩缤纷。
经过几个垃圾压缩块,他来到自己被扔的地方,牛岳平跟他说:在靠近烟囱东边十米处有个担架,他当时就趴在担架旁边的垃圾堆上。
担架,虽然过去好几天,但依旧看得出它是新的。应该有人用担架把他抬到这里的。
这担架,隐隐有说不出的熟悉,应该不是因为我曾经躺在上面,这太可笑了。他忍不住俯身触碰着担架,试图查看担架的标志,这钢印的标示却十分模糊,分明是有人刻意刮掉的,只隐约看出“hero”单词。
是不是昏迷太久,蹲下来的他有些头晕目眩,似乎听到一种如同蜜蜂振翅般的声音,嗡嗡——嗡——嗡嗡嗡……
他难受地捂住头,站了起来,天空投下灰白交错的光,很刺眼,艰难地靠在一旁的垃圾压缩块上,许久之后,那种振翅般的声音愈来愈轻,逐渐消失,周遭恢复一片死寂,呼吸终于缓和了下来。
没有再找到特别有用的信息,说不上很失望,本来也没有抱很大希望,得到“hero”就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这个地方——一个臭到骨髓的地方,他要赶快离开这鬼地方,想到他居然曾趴在这里,唔,简直是个噩梦。
“该死,弄脏了衣服。”就在刚刚与垃圾块接触的地方,像涂上一层黄褐色泥浆,肮脏、恶臭。
他要找东西小心将污块清理,至少一根干净的树枝什么的,但他似乎看到一个人正向这边走来,左看右望,行为十分诡异。
待靠近一些,他看清了那人的面目——
是他,那个窗子里的人,一个古怪的青年。
他立刻警惕起来,顾不上擦拭衣服,急忙跑到烟囱旁边的垃圾块躲起来,在凹出的孔洞里,他看到青年人经过几个高耸的垃圾压缩块,然后消失不见,他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青年让他很不安,他一定知道着什么。
他想起了早上对前楼层窗口的那双眼睛,一动不动,似乎能够看穿人的心思。现在看到他,便不由自主想起窗口里的那双眼。
“我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