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丈的眼睛里,是睿智的光。李长博和他对视片刻,也只能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付拾一心里,是深深的羞惭:早知道当年我勤奋点,去研究一下火场计算起火点的技术了——不然学个机械制造也好哇。这样勘察现场多省事儿!不仅李长博点头,其他村民也是纷纷点头,都表示对这个事情很赞同。唯有周大井,一眼看穿了冯老丈的意图:“你就是想包庇陆流儿!如果不是他,那还是谁?反正我家外甥是被你们的炮仗惊了马,才死了的!”“那怪我活太久了。”对于周大井这个话,人家冯老丈是半点不客气,反而很诚意的抱歉:“哎,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光给大家添乱了。”冯老丈说这话,冯收作为儿子首先就不干了,他厉声呵斥周大井:“谁知道你外甥那时候刚好骑马过来?怎么,为了你外甥一个,我们还都得小心翼翼了?”其他冯家人,也跟着一起怒目相视。周大井之前就知道冯家人齐心,这会儿看着这个光景,更是缩了缩脖子,不敢揪着这个事情再说。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提起了树藤:“那树藤呢?树藤怎么说?炮仗是巧合,那树藤总该是故意了吧!”冯老丈点点头:“树藤肯定是故意。”他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了,周大井反而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盯着冯老丈噎了半天,才说了句:“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陆流儿吗?”李长博也跟着看向了冯老丈。冯老丈则是看向了冯全:“全子啊,你那天看见的人,究竟是不是陆流儿?”冯全在自家叔叔面前,那是跟个乖宝宝一样,牛逼大爷的气质,那是收敛得干干净净,就连神态,都像是个老实孩子:“我真没看清。早上山里雾气大,这些年我也上了年岁,离那么远,实在是看不清。我叫了两声,他也没回我,直接走远了。我也没追上。”“没看清啊。”冯老丈重复一遍,又点点头,最后看向李长博:“李县令,您看这咋整?没看清,怕是做不得数吧?”付拾一看向自家小男朋友。由衷感觉出一个事实:好像,他们被牵着鼻子走了啊!但是很显然,即便是被牵着鼻子走,李长博也是只能实事求是的点点头:“的确是不能。”顿了顿,他看向冯全,和煦道:“麻烦您描述一下当日情景,尽可能的详细些,包括那人大概多高,胖瘦,穿什么颜色衣裳。”同时,他更是扬声提醒了众人一句:“为保证公正,还请其他无关人员,莫要开口说话。”李长博这话,是说给冯老丈听的。冯老丈听了,也不在意,依旧是乐呵呵的。付拾一看着两人如此,默默的退让到了一边:这个时候,自己就别添乱了。在这种睿智到可怕的大爷面前,我还是太年轻。不过,付拾一也看得出来,冯老丈是有维护陆流儿的意思。冯老丈说话,看似公允,可是对陆流儿都有利。但这也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甚至连不合规矩都谈不上:人家认识几十年,帮着说几句公道话,也不犯歹啊。冯全点点头,应了。然后就开始仔细回想:“那天早上我起来,跟平常一样,先四处转悠转悠。然后听见动静,狗也叫唤。就过去看看。”“然后就看见有人从砍树藤那边过来路上,不过隔得远,起码三十步开外。我就看见一个人影。”“那人背对着我,我啥也看不清。就看见一个人影。早上都是白雾,哪看得那么清楚?”“高度啊……我也说不好,他背着一卷树藤,弯着腰走得飞快,一眨眼功夫人就没了。”“我喊了几声,追了几步,人家没理我,也就算了。树藤也不是我家种的,难道还不许人家来砍啊?”“而且小松村附近几个村的人,有时候也过来弄点回去,当个绳子用,这事儿虽然有点怪,可我琢磨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就没往心里去。”说到这里,冯收甚至忍不住无奈摇头:“现在叫我说那人是啥样,我真记不得了!别说啥样,就是问我是男是女,我都不记得!”“那胖瘦呢?”李长博不等冯收感慨完,就主动问。冯收想了一想,大概用手比划下:“看着挺正常的——”“衣裳颜色呢?”李长博再问。冯收皱眉回想很久,才不怎么确定的说了句:“就普通的粗布吧,黑蓝黑蓝的——”李长博再问衣裳款式,冯收就说没看清。事实上,三十步开外,又有晨雾,的确是不容易看清楚。李长博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些凝重。王二祥悄悄和付拾一嘀咕:“那这下怎么找凶手?这乡下人,基本都穿这个颜色——”的确,乡下人大多数都穿这种颜色。因为这个颜色最好染。有些手巧的妇人,自己就能寻到天然颜料,自己来染色。这样织布,染色都是自己做,除了人工之外,就是零成本。所以,家庭条件一般的,都穿这种。尤其是干粗活时候!付拾一摇摇头:“本来就不好找。”而且,方才冯收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推翻了之前的供词。之前,虽然不那么确定,但他还是有点那很大概率就是陆流儿的意思。可现在倒好,这连男女都确定不了了。李长博微微眯起眼睛,提醒冯全一句:“若是说假话,我就可让不良人带你们回去审问——”冯全立刻摆手:“我一把老骨头了,这种事情说假话做什么?况且,我要真知道哪个龟儿子这么干,我就先打他了,还用得着替他隐瞒?”李长博住了口,垂眸平复了下心绪。过了片刻,才重新抬眸,问其他村民:“那日早晨,可有人见过人从山上下来?”众人纷纷摇头。李长博转头问冯全:“当时大概是什么时辰?我想,不至于整个村里的人,都还没起吧?还是,陆流儿住的地方,都和别人没有交集?”付拾一他们当然听得出来,李长博在说这个话的时候,语气已是有些意味深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