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博的再度到来,让陈七狗瞬间就绷紧了背,罕见的他的阴鸷里透出了一股忐忑:“是中毒吗?”“是。”李长博颔首,从容的在方良准备的凳子上坐下:“砒霜中毒。”陈七狗立刻接了一句:“不是我。”李长博似笑非笑看着陈七狗。陈七狗就算疼得要死,这会儿还是不由得想缓缓坐起来——被李长博这么居高临下看着,他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无妨。”李长博出声阻拦他:“我来不过是问几个问题。”陈七狗立刻表态:“李县令只管问。”那表情分明是在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于陈七狗的配合,李长博也表示满意,于是缓缓开口:“你第一次见到富商是在何处?”“是在周永吉的铺子里。”陈七狗说得很清晰:“他态度挺好,问我事情也是挺和气,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他是去找周永吉谈生意的。当时他们并没有说很久话,出来时候,又约了第二日去什么酒楼详谈——这个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李长博听不出哪里不对劲:谈生意,的确多在酒楼,所以目前看上去,一切正常。“那你最后一次见他呢?”李长博再问一句。陈七狗反问:“只说他还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也算?”这个问题,让李长博微微顿了一下,许久才咳嗽一声:“只算活着时候。”“那就是过了没几天,他过来交货款那天。”陈七狗回忆了一下:“不过我当时忙得很,只匆匆打了个照面,就没别的了。”“等我忙完了,他也走了。”陈七狗看着李长博,神色紧绷:“我说的都是真话。”李长博失笑:“我也没说你说的是假话。”陈七狗抿了抿嘴唇,脸上阴鸷里掺杂了点不大自在:他是真怕李长博不信任自己。方良忍不住说了句:“放心,我们郎君破案,从来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真要不是你杀的,怎么也不会拿你去顶罪的。”说完这话,方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会儿这样忐忑不安的,何必呢?早干什么去了?那会儿就报案多好!偏要贪心!李长博对方良说话也没有训斥,反倒是给了陈七狗一颗定心丸:“放心,只要人真的不是你杀的,我一定不会冤枉你。”陈七狗微微一愣。随后低下头去,身上虽然放松了一点,可整个人显然却更加不自在了。李长博倒是神色坦然的又问下去:“你那天很早就过去了?你是和伙计怎么撞到的?他做了什么?你们最后是怎么达成一致的?”这个问题,陈七狗早就猜到李长博会问,当下就详细说起来:“那天早上我上工,周永吉就让我去送货。我就推了一车的布过去。其实那些货也没多少,也没有很多贵重的布匹。那富商买得挺少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周永吉才会让我送来,而不是让富商自己赶车过来装。我过去时候,太阳都快到正中了。”陈七狗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当时我又累又渴,本想着送了货,说不定得两个赏钱,还能去买碗凉茶喝。”“结果我问那伙计,那伙计当时表情就不对。我心里头就留了一手,他把我带到房门口时候,我就留意到了,那房门不大对,是虚掩着的。”“伙计想跑,我没让,一脚给他踹进去了。”“然后我也进去,就看见两人趴在桌上,身上还有血——”“伙计忙要出去,我反手就把门关上了,问他怎么回事儿。他就全说了。早上来送热水时候,怎么敲门里头都不答应,他怕人是直接跑了,没结账,于是也没敢声张,就自己用东西把门给撬开了。”“结果撬开之后看见人死了,吓了一大跳。”“他估计是怕我告发他杀人,他就自己说了,富商手里有钱,这些钱我们两人一人一半,然后将尸体弄走,房费放在桌上,到时候就当是人自己走了。反正谁也不会怀疑我和他。”“我当时也没立刻下定决心,犹豫了一会儿。”陈七狗似是有些懊悔,叹了一口气:“可看着那些金子,我这心里就跟猫抓一样,最后还是没忍住。想着干他这一回,回头就能娶媳妇。”李长博扬眉,忽然插嘴问了句:“那你怎么也没娶媳妇?”陈七狗顿了顿,实话实说:“丑的我看不上。穷的没必要。好看的,人家家里也不错的,又看不上我。就拖到了现在。”场面一度安静了一小会。方良震惊的看着陈七狗,有些无语:陈七狗你自己长成这样,还想要个天仙啊?穷的还不要?你自己难道是有钱人了?李长博玩味了一会儿,还是没按捺住好奇,问了句:“穷的为什么不要?只要品行好,穷一点也无妨罢?”陈七狗到了这个时候,居然罕见的笑了一下,然后这么说了句:“一听李县令你这话就知道,你必定是个家里有钱的,而且没见过穷亲戚的人。”“这世上啊,我别的不怕,就怕穷亲戚。那些穷亲戚,一旦知道你有钱,三天两头上门来借钱,不借吧,能你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借吧,就别想还了。”“而且这些人,心还坏。想着法子的算计你。”陈七狗嗤笑:“当年我家也算有点家底子,要不是穷亲戚算计,我能到了这个境地?”听起来,居然还有点唏嘘的意思。李长博微微扬眉,有点明白陈七狗的心思了。“真长得好看,家里穷点不要紧,就她一个,我能把她爹娘当我爹娘孝顺。这不是还没找到吗?”陈七狗说起自己的婚事,脸上多少也平添了几分惆怅:“我这辈子,也就只想娶个婆娘好好过日子,生个胖小子,就圆满了。”方良上下打量陈七狗,心里翻白眼:我还想娶个婆娘过日子,生个胖小子呢!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想?可那是你想就能有的?李长博言归正传:“那后来呢?你们就这么商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