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博这样一声呵斥,三人倒是还真齐刷刷住了口。就连周永吉也不言语了。甚至周围议论声都停了下来。空气居然真的静默了片刻。可见李长博的威势,还是十分慑人。李长博低头问那跪在永济布庄门口的妇人:“你是瘸老三的妻子?”那妇人抹着眼泪点头:“是,我叫向三妮。这是我闺女,叫月牙儿。”月牙儿头都不敢抬。是紧紧挨着向三妮。向三妮又指了指那老妇人:“这是瘸老三的老娘。”李长博颔首:“你们为何来此?”向三妮抹了一把眼泪,哭道:“我们得了信,说是瘸老三吊死在布庄门口了!所以就来要钱来了。瘸老三给他做活一年多了,现在人死在他这里,难道他不该管?我们就指着他挣钱回来养活我们,这下可怎么办?他不给钱,我们就也吊死在这里!”周永吉不等李长博问,就急吼吼的开口:“我凭什么得给钱啊!他莫名其妙吊死在我门口,影响了我生意,我没找你们要钱就是厚道了!”付拾一看一眼李长博。李长博也听出了刚才向三妮话里的不对之处:“向三妮,你说瘸老三替永济布庄干活一年多了?”向三妮在听了周永吉的话之后哭得震天响,正要说话,就被李长博这么问了一句,一时之间还梗了一下,打了个响亮的泪嗝,然后才回答:“是啊,瘸老三说,他就在最大这家布庄做活!还说顿顿有肉吃!他又是吊死在这里,难道还能有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付拾一总觉得向三妮说“顿顿有肉吃”时候,是咽了一口口水的。而向三妮这话,彻底让周永吉一蹦三尺高:“胡说八道!我都不认识他!他可不是我家伙计!我才不会用个瘸子!而且还想吃肉?逢年过节有肉吃就不错了!还顿顿吃肉!他上吊干我何事!你们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周掌柜。”李长博淡淡出声。本来暴跳如雷的周永吉一下安静如鸡,他讪讪解释:“李县令对不住,一时有些激动——”李长博斜睨他一眼,周永吉自动收声。就连向三妮也有点儿瑟缩。“你家丈夫是在寇记布庄干活。不过十几天之前,已是结账给他,让他不必再去了。”李长博将情况缓缓道出,而后就是一句反问:“你最后一次见你丈夫是什么时候?他可告诉过你有什么事儿?”向三妮的眼睛都瞪大了。她嘴唇哆嗦了很久,这才找到了自己声音:“我前天见他的,他说来要钱来……就再没回来。他从来没说过结账不去了的事,还说是东家拖欠钱,所以一直没结账——”说着说着,向三妮的眼泪就又开始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听到这里,李长博他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时之间都纷纷皱起了眉头来。李长博沉吟片刻,还是确认一遍:“你说,你丈夫并未拿钱回来?”向三妮落着眼泪,点点头。“你丈夫平日与谁来往多?他平日爱做什么?”李长博再问一句。向三妮想了许久,才说了句:“与谁也来往不多……至于爱做什么?爱坐着歇着?他总腿疼——”她这个回答,付拾一除了目瞪口呆之外,只剩佩服:这等于什么也没说。李长博一时之间也有点不能够接受这个答案,好半晌才咳嗽一声,道:“他平日挣钱都交给你?”向三妮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全给,他自己也得留着用。”“他脾气如何?”李长博再问,并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句实话,不只是他,就是付拾一也觉得脑壳疼。“以前还行,自从腿瘸了,就脾气不好了。”说起这个,向三妮又开始抹眼泪:“有时候,动不动就骂人——气急了还动手。”付拾一忽然就对瘸老三同情不起来了:一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打自己的妻子。不是因为不能打女人,而是因为自己的妻子,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是为家付出的人。就好比,两人并肩作战,虽然分工不同,但是如何能对战友动手?李长博也眉头更加皱紧。随后,李长博想了一想,然后再问:“是谁来告诉你们,你丈夫上吊死了?”“哦,是同村的人,他在西市卸货揽活的。从前他们还在一起做过。”向三妮转头朝着人群里看:“他看到了我男人吊死了,就特地告诉我了一声。还赶车送我们来的——”然而向三妮找了好几圈,也没见到人。一时之间,向三妮有点儿懵:“人呢?”“你怎么想到来要钱的?”李长博忽问了句。向三妮这下就支支吾吾不吭声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是她自己想的。付拾一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撒谎:真是自己想的,这个时候就应该义正言辞的问,难道不应该吗?“要不,你告诉我那个什么布庄怎么走,我们去问他要钱去——”向三妮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又冒出来这么一句。付拾一一口唾沫差点喷出来:这是什么脑回路?然后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寇钱说的那句话来:做生意啊,要厚道,就当积德了!付拾一忽然就对这句话深以为然:这要是一开始向三妮就闹去了,那还真是对寇钱不大好。这也就是运气好,才让这位周掌柜给顶了缸!想到这里,付拾一忍不住上下打量一下周永吉:不过,周掌柜的运气是真不好啊!联想刚才周永吉说的那些话,付拾一得出结论:周掌柜对人苛刻,也没什么同理心,一定是积德不多!周永吉被付拾一看得浑身不自在,茫茫然看过来。付拾一挪开目光,不跟他对视。而李长博揉了揉眉心,沉声对向三妮道:“你先随我去衙门,看看你家丈夫的尸体吧。我另也有话对你说。”“那钱怎么办!”向三妮脱口而出,显然是对这个最关心:“我们要是没钱,这日子就彻底过不下去了!也不要多的,两吊钱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