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道人最后说了句:“前尘往事,都过去这么多年,我早就忘记了。再说,我若是知道为什么,又何至于今日成了这样?”忘尘道人露出来一个嘲讽的笑。付拾一噎了一下,本想再继续追问,可是看着这个表情,却愣是不好意思开口了。李长博反倒是徐徐开口:“若真忘了,为何还要留在这里?为何还要让付娘子答应翻案?你的冤屈是清楚了,那你家妻子的呢?”“她就这么白白的死了吗?”李长博盯着忘尘道人,微笑起来,仿佛笃定了对方肯定不能够还说出什么忘了的话。事实证明,李长博就是李长博。忘尘道人因为这一句话,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那样子,付拾一几乎要怀疑忘尘道人是不是要抽过去。是不是需要随时做好急救准备。忘尘道人最后转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好歹是平静下来了。再转过身来,他只看李长博:“李县令打算一查到底?”李长博神色肃穆,语气也是十分严肃:“每一条人命,都是贵重的。不管是谁,只要是杀了人,就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可是真凶不是已经死了吗?”忘尘道人的语气有些激动:“陈安不是已经被杀死了?”“可是主谋呢?”李长博气定神闲的反问忘尘道人:“还是你觉得,陈安果真那么大胆,直接闯进门去,毫无动机就将人杀了?”不良人虽然是不良人,一个个不是什么好人,勒索敛财的有,草菅人命的行为也有,但是这么直接杀人的……还真没有。谁也不敢。忘尘道人又开始了剧烈颤抖。付拾一忍不住提醒一句:“情绪起伏太大,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对心脑血管不好,尤其是还年纪这么大了。忘尘道人颤得更厉害了。李长博赶紧看付拾一一眼,咳嗽一声:“付小娘子还是帮忙倒杯水吧。”付拾一后知后觉:是不是我又不该开口了?付拾一尴尬一笑:“我也是担心出事儿。毕竟年纪这么大了……”李长博按住了太阳穴,感觉到了巨大拖后腿力量。忘尘道人喝了一杯水,总算是稳定了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看向李长博:“李县令说得很对。”李长博也跟着颔首:“您想明白了就好。”忘尘道人看向付拾一,又看看李长博,沉吟片刻之后,才勉强开口:“我猜,是和付县令的事情有关。付县令死之前,曾与我喝过酒。还给过我一些东西。都是一些字画古籍之类。”“付县令也曾托付给我一个匣子。让我藏在一个妥善的地方——”付拾一登时忍不住霍然起身,灼灼看住忘尘道人:“他给你了什么?匣子里是什么?你把匣子交出去了没有?”她反应太大,忘尘道人甚至被吓了一跳。李长博柔声安抚:“付小娘子不必激动。先坐下慢慢说。”付拾一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付拾一歉然一笑:“是我的不是。我一时有些激动了。”忘尘道人只是定定的看付拾一一眼,就继续说下去:“匣子里是什么,我也不知。我没敢看,就扔了。”“后来我更不敢承认这一件事。他们猖狂到了这个地步,我如果承认了,却给不出东西,那我们一家子都别想活。”所以只能咬死了没有过。李长博颔首,“的确是必须如此。”顿了顿,就再问:“那——东西扔在了哪里?”忘尘道人只说忘了。付拾一有点儿着急,刚要开口,就被李长博拦住话头:“那您好好想一想。”忘尘道人就没多说,反倒是说要回去想一想,就这么走了。付拾一看向李长博,皱眉道:“他绝不可能忘了的。他就是故意不想说。”李长博笑着让付拾一坐下,心情气和一些:“他自然是不可能现在就说的。付小娘子不必着急。”付拾一也知道这么个道理,却也没办法。只能先按下心里头的焦灼。正说着话,外头就忽然闹腾起来。方良随后匆匆敲门:“郎君,不好了,道观里出了人命案子。”李长博下意识的看一眼付拾一。付拾一则是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勘察箱。还别说,真带了。付拾一:……总觉得好像是有点尴尬呢。李长博轻轻咳嗽一声,那表情显得有点欲盖弥彰:“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去看看吗?”这里其实已经离开了长安县的管辖。但是吧……架不住这里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请人来。谁能想到,清修的地方会出人命官司?付拾一提起勘察箱,进入工作状态:“走。”李长博却温柔伸出手来:“我替付小娘子提着吧。”付拾一下意识道:“真不重的。”但是架不住李长博坚持,最后还是给了。然后付拾一就看见李长博胳膊都被箱子带得往下一坠——尴尬,除了尴尬还是尴尬。李长博也是脸上有点不自在:没想到付小娘子的箱子这么沉。付拾一咳嗽一声:“可能我习惯了,就不觉得了。”听他们两个在那儿找理由,方良简直是觉得有些无言。于是,方良就叹一口气,提醒二人:“人命关天呢!咱们还是快点去吧!”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这才赶紧出了门,当然也是就坡下驴的意思。道观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李长博吩咐方良:“去,找几个道士,将路封住,谁也不许走。不管什么身份都不行。”在没有查明之前,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付拾一和李长博则是直奔凶案现场。凶案现场是在一处客院里。客院里头,是几个年轻女郎,过来祈福的。也都是大人带着。几家关系不错。结果好好的喝着茶水,忽然就有人倒在了地上,连多余话都没说上一句,人就慢慢没了气。请大夫都来不及。付拾一他们刚走到了院子门口,就听见议论纷纷的。而议论内容就是:鬼神显灵。这是报应。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