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归绝望,尸检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付拾一将胃容物给两个鸡都各自塞了一大口,然后就将它们放开来。李长博问道:“多久能看出来?”付拾一实话实说:“半个时辰左右吧。”在等待过程中,付拾一顺手就将心脏解剖了。顺带排除是急性心肌梗死,或者是器质性心脏病的可能。排除了这几种可能之后,付拾一彻底的有点儿奇了:“心脏如此健康,身体也如此健壮,我看也并无脱水迹象,怎么会忽然就心脏骤停了?”“那这个心脏骤停,到底是人为的,还是意外所致?”李长博也是真的好奇。付拾一只能摇头:“不知。找不出心脏骤停的原因,就只能判断为猝死。一般来说,猝死就不能判定为他杀了。”李长博能理解“猝死”这个意思,可不明白为什么说不能判定为他杀:“为何?”付拾一细细解释:“猝死一般指的是,看起来健康的人,在出乎意料的短时间内,因为自然疾病而突然死亡。”付拾一说到了这里,叹了一口气:“人体太过精妙复杂,即便是经过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研究,我们也不能完全了解,更何况现在?总有我们查不出来的原因,无法明白的缘故。”付拾一有些惋惜:“如今我的技术,也只能是看出常见的问题。太过稀有的情况,我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自然就没办法。”李长博沉思片刻,说了句特别精辟的话:“人力有穷尽,但一代代下去,总归可以更好。如此,就已是进步。”付拾一听完,不由一笑:“李县令这话很有道理。”付拾一将心脏重新缝合,放回胸腔,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付拾一看着活蹦乱跳的两只鸡,实话实说:“恐怕也不是中毒。如果是中毒,这会儿怎么也该有反应了。”钟约寒他们其实也一直在内心琢磨这些问题,此时轻声问了句:“那——会不会是因为打斗的缘故?可能是击中了哪个穴位……”徐双鱼也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或许是这个缘故呢?我听说有些高手,点上某个穴位,就能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会置人于死地。”翟升听完眼前一亮:“有道理!师父您说会不会是这个!”付拾一认真想了想这些问题,然后点点头:“倒是真有可能。”不过付拾一和他们想到的,并不是同一种。三人组说的是穴位。但是付拾一想到的,是一些关键位置。譬如,颈椎。譬如,脖子上的颈动脉窦。这两个位置,看过动作电影的都明白,那些杀手特工之类的,无声无息解决人,都是这些地方。这两个地方,轻则昏迷,重则死亡。付拾一仔细的检查了这两个部位。后脖子上,付拾一没看见任何击打的痕迹。但是在脖子双侧颈动脉窦的位置,付拾一仔细查看,却发现了击打痕迹。颈动脉窦位于颈内动脉的起始部位,因为此处血管壁略薄而管腔微膨大,所以才成为颈动脉窦。除去反刍动物之外,几乎所有哺乳动物都有这个。解剖发现,此处外膜发达,内部含有大量胶原纤维,中膜平滑肌稀少,弹性纤维较多。外膜深层有压力感受神经末梢装置,也就是颈动脉压力感受器,而在窦腔腹腔的侧面,有化学感受性神经末梢装置,既颈动脉化学感受器。而这样的构造,就会造成它对压力特别敏感,甚至很小的压力,即可导致心跳缓慢,血压下降,甚至丧失知觉。所以,当外部大力压迫的时候,就会造成心跳骤停,导致人死亡。付拾一将原理与他们解释了一遍,“明白了吗?”三人组似懂非懂。付拾一看着何大郎已经被撕掉表皮的左侧颈部,干脆道:“我解剖给你们看。你们就知道是哪个位置了。”李长博却有别的问题:“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何大郎死亡,那是不是说明,杀人这个人,对人体非常了解?”付拾一纠正:“不是对人体十分了解,而是对人体死穴非常了解。凶手可能仔细研究学习过,到底怎么杀人。”这个说法,印证了李长博心中猜测。李长博微微沉下脸,对着付拾一轻声道:“这件事情,可能会很复杂。”他轻声补充:“不是案情复杂,而是权力交错复杂。”付拾一点头表示明白:“李县令是想说,杀人的,可能是汝阳王府豢养的杀手。”李长博颔首。他看着付拾一,有些神情不明:“付小娘子是想回避,还是——”付拾一只一句话:“我是个仵作。”三人组也是自发自觉站出来:“我们也是仵作。”李长博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通力合作,不管对方如何权势滔天,也定将这个案子的真相公布于众。”付拾一点点头,抿嘴笑:“那李县令可要尽力保住自身,别到时候官都丢了。我们就没这么好的上司了。”李长博笑容更深:“无妨,我不惧怕。”付拾一耸肩:“那还说什么,废话,干活吧。”付拾一将颈动脉窦解剖给三人组看过之后,这才对尸体进行细致缝合。缝合之后,付拾一还尽力给美容了一下。一边缝合尸体,付拾一一边提出了新的问题:“你们说,既然打斗时候,凶手身上有棍棒一类的物体,那为什么却没打击要害部位,或者直接用刀剑——反倒是用这样的方法杀人?”翟升学会了耸肩:“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不希望我们看出何大郎是被人杀死的。想制作成意外,然后就免得有那么多的麻烦。”付拾一颔首:“有道理。不过,他估计也没想到,反倒是这样的杀人手法,才暴露了他自己——”虽然场景不合适,但是付拾一还是笑了笑:“这就是我们仵作的乐趣了。这就是一场智慧的角力,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哈哈哈。”三人组馒头黑线:付小娘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得意……就不怕何大郎跳起来打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