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没有想到,娘子也能当仵作。你就看了几下骸骨,便能够知晓这么多事情。那么,这位仵作大人,你可否告诉我,我家夫君,到底是怎么死的?”
郝羽心虚的挪开了眼睛,看向了棺材里头的人。
“刚才我开棺的时候,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子的烧焦了的糖的味道。我曾祖父的小册子里,曾经记载过这么一桩旧事,说是在利州有一奇族,意外得了一本奇书,上曰毒经,下曰药经。”
“这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奇族虽然人少,但也不例外。寨子当中的人,分成了两派,一脉传承了那毒经,做的那是投毒治毒的勾当。”
“另一脉这是学了药经,悬壶济世,常有神医现世。咱们先不说那药经,便说毒经。毒经中的药,都颇为稀奇古怪,远非咱们中原经常见到的砒霜,鹤顶红之类的毒。”
“我祖父曾经有一段时日,去利州做过仵作,见识过这种毒。当时利州有一个案子,乃是说当地有一富户,姓姚,姚家小公子娶奇族女子丹姬为妻。”
“丹姬有孕,生双生女,就在坐月子期间。姚小公子纳了新妾进门。丹姬大怒,说奇族乃是一夫一妻,不得纳妾,逼迫姚小公子将那妾室赶出门去。”
郝羽说着,嘲讽的笑了笑,“男子嘛,因为身下多长了二两肉,便比咱们女子少了一两良善一两真心。多半不是个玩意儿,姚小公子当时对那妾室正热乎。”
“嚷嚷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丹姬虽然美若天仙,但日日吃肉,腻歪了,不也想吃个清粥小菜调个口味。”
“丹姬哪里受得了这个,佯装大度,在孩子满月当日,亲手下厨熬糖,贺姚公子喜。不久之后,姚家一家子便都生了病,不出一个月,满门灭绝。”
“丹姬心灰意冷,带着两个女儿,不知所踪。一家人全都病死,委实蹊跷,我祖父是仵作,验尸过后,发现了这种奇毒。”
“后来,世人便管这种毒,叫做糖衣。因为这毒本身是甜的,是以投毒之人,多半会将它藏在点心,糖人之中。入口如蜜,其心如剑,身死融化,为蚁虫分食……”
陶夫人身子一晃,差点儿晕过去,抑制不住的嚎哭出声,“我家夫君,便是去了利州。回来之后,一直忧心匆匆的,经常说自己,腹疼难忍。”
“当时他染了风寒,咳得全身都疼,我也没有在意,只当是伤了五脏六腑。现在想来,乃是因为中了毒,方才腹疼吧。”
“这么说,指不定他自己个早就有所察觉,知晓自己个,是中了毒了。当家的,你怎么这么倔啊,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同朝廷说,你一个人扛,这下倒是好,将命都扛没了啊!”
陈望书听着,皱了皱眉头,走近了些,朝着那骸骨看了过去。
陶家清贫,陶碧几乎没有什么陪葬品,里头只简单的放了几卷竹简。
那竹简稚嫩,应该是小孩子抄写的死者生前写下的锦绣文章。唯一算得上值钱的,乃是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铜锁。
那铜锁薄薄的有些变形,鼓鼓囊囊,应该是中空的。上头那些吉祥如意的图案,几乎看不见了。只密密麻麻的刻着一些人的名字,像是把自己家的族谱挂在了脖子上一般。
“这个是陶大人一直戴着的东西么?”
陈望书说着,弯下腰去,将那铜锁取了下来,果不其然,这铜锁轻薄得很,不值什么钱。
“嗯,我夫君周岁宴上,有一个算八字的神婆,说他日后有做官的命。村中人欢喜,一人出了一个铜子儿融了打了这么一个铜锁。”
“上头刻着的,是当时给了铜子儿的人的名字。夫君一直戴着,说是吃水不忘挖井人,他能够从那个山坳坳里走出来,少不了乡亲们的帮助。”
陈望书听着唏嘘,这么说来,陶碧当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官,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