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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出价最高的人(1 / 2)

第七章出价最高的人

花姑妈一直在笑,看着胡铁花笑,甜甜地笑,笑声如银铃。

她笑得又好看、又好听。

花姑妈的笑一直是很有名的,非常有名,虽然不能倾国倾城,可是要把满满一屋子人都笑得七倒八歪却绝对没有问题。

现在一屋子里除了她之外,只有一个人。

墙上的破洞她已经用一块木板堵住,隔壁房里的黑竹竿已晕迷睡着,桌上还有酒有菜,胡铁花已经被她笑得七荤八素,连坐都坐不住了。

可是他也不能躺下去。

如果他不幸躺了下去,问题更严重,所以他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你为什么要叫黑竹竿他们去刺杀史天王?”

胡铁花故意一本正经地问:“是谁叫你做这件事的?

你为什么要做?”

“因为我不想让人把一朵鲜花去插在狗屎上。”

“难道你也不赞成这门婚事?”

胡铁花显得有点吃惊了:“请我护送玉剑公主的那位花总管,明明告诉我他是你的二哥,他请我来接新娘子,你为什么要叫人去杀新郎倌?”

“因为新郎倌如果忽然死了,这门亲事也就吹了,那才真是天下太平,皆大欢喜。”

胡铁花皱起了眉,又问花姑妈:“你二哥是玉剑山庄的总管,你呢?

你是不是杜先生门下的人?”

“也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

“你究竟是谁的人?”

“这句话你不该问的,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人。”

花姑妈甜甜地笑着说:“我是你的人,我一直都是你的人。”

胡铁花简直快要喊救命了。

他知道楚留香一定在附近,他刚才亲眼看见的,他希望楚留香能够忽然良心发现,大发慈悲,到这里来跟他们一起坐坐,一起喝两杯,那就真是救了他的一条小命。

因为他也知道这位要命的花姑妈喝了几杯酒之后,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我的妈呀!”

胡铁花终于叫了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我是你的妈。”

花姑妈吃吃地笑:“你是不是我的乖宝宝?”

“他不是。”

楚留香总算还有点天良,总算来救他了。

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虽然不像楚留香,可是楚留香的声音本来就随时会改变的,就好像妓女改变她对嫖客的脸色那么容易。

这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当然也不像楚留香。

他穿着一身银色的紧身衣,苍白英俊的脸上带着种又轻佻又傲慢的表情,就好像把自己当作了天下第一个美男子,就好像天下的女人都要爬着来求他,让她们替他洗脚一样。

这么样一个人,手里却托着一个特大号的樟木箱子,看样子分量还很不轻。

胡铁花在心里叹息。

他实在想不通楚留香这一次为什么要把自己扮成这种讨人厌的样子。

花姑妈也在叹气:“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你反而来了。”

她摇着头苦笑:“你这一辈子难道就不能为别人做一次好事?”

“我现在就是在做好事。”

这个人笑道:“我相信这里一定有人会感激我的。”

胡铁花直着眼睛瞪着他,忽然跳了起来:“不对,这个人不是楚留香,绝不是。”

“谁说他是楚留香?

他本来就不是。”

花姑妈说:“如果他是楚留香,我就是杨贵妃了。”

“他是谁?”

“我姓薛。”

薛穿心说:“阁下虽然不认得我,我却早已久仰胡大侠的大名了。”

“你认得我?”

“胡大侠光明磊落,豪气干云,江湖中谁不知道?”

薛穿心又露出了他的微笑:“胡大侠的酒量之好,也是天下闻名的,所以我才特地赶来陪胡大侠喝两杯。”

胡铁花忽然觉得这个人并没有刚才看起来那么讨厌了,甚至已经有一点点可爱的样子。

“你找人喝酒的时候,总是带着这么样一口大箱子?”

胡铁花还是忍不住问:“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吃的还是喝的?”

“如果一定要吃,加点酱油作料炖一炖,勉强也可以吃得下去。”

“能不能用来下酒?

好不好吃?”

“那就要看情形了。”

薛穿心说:“看你是不是喜欢吃人。”

胡铁花吓了一跳:“箱子里装着一个人?”

他问薛穿心:“是死人还是活人?”

“暂时还没有完全死,可是也不能算是活的。”

薛穿心说:“最多也只不过算半死不活而已。”

“你为什么要把他装在箱子里?”

“因为我找不到别的东西能把这么大一个人装下去。”

胡铁花又在摸鼻子了,摸了半天鼻子,忽然歪着头笑了起来:“我知道这里的厨房里有口特大号的锅子,我们就把这个人拿去炖来下酒好不好?”

薛穿心也笑了,笑得比胡铁花更邪气:“如果你知道箱子里这个人是谁,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胡铁花当然不是真的想吃人。

他唯一能够吃得下去的一种人,就是那种用麦芽糖捏出来的小糖人。

他只不过时常喜欢开开别人的玩笑而已,尤其是在那个人说出了一句很绝的话之后,他一定也要想出一句很绝的话来对抵一下,否则他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可是现在这个人说的这句话里竟仿佛别有含意,胡铁花如果不问清楚,也是一样睡不着的。

“箱子里这个人是谁?

难道是个我认得的人?”

“你们不但认得,而且很熟。”

薛穿心说:“不但很熟,而且是好朋友。”

他说得好像真有其事,胡铁花不能不问了:“我的朋友不少,你说的是谁?”

“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当然是楚留香。”

“那么我说的这个人就是楚留香。”

胡铁花怔住:“你是不是说,箱子里的这个人就是楚留香?

是不是说楚留香已经被你装在这口箱子里了?”

薛穿心叹了口气:“我本来想杀了他的,又觉得有点不忍,要是放了他,又觉得有点不甘心,所以只有把他装在箱子里带回去,如果有人想用他来下酒也没关系,无论清炖还是红烧我都赞成。”

胡铁花瞪着他,用一双比牛铃还大的眼睛瞪着他,忽然大笑:“有趣有趣,你这个人真他妈的有趣极了。”

他大笑道:“我实在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人吹牛的本事比我还大。”

薛穿心也笑了:“吹牛能吹得让人相信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可惜你这次的牛皮吹得实在太大了一点。”

胡铁花说:“楚留香会被你装在一口箱子里?

哈哈,这种事有谁会相信?”

薛穿心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种事绝对没有人会相信。”

胡铁花忽然板起了脸:“可是你既然知道楚留香是我的好朋友,怎么能这样子开他的玩笑?”

他沉着脸说:“你在我面前开这种玩笑,实在一点都不好玩。”

“你说得对。”

薛穿心承认了:“这种玩笑的确不好玩。”

“你们两个人都不好玩。”

花姑妈也板起脸:“如果你们还不赶快陪我喝酒,我就把你们两个全都用扫把赶走。”

被人用扫把赶走也是很不好玩的,所以大家开始喝酒。

只可惜酒已不多,夜却已深。

花姑妈摇了摇酒坛,叹了口气:“看样子我们每个人最多只能再喝三杯了。”

她叹着气道:“喝完了这三杯,我们就各奔前程,找地方睡觉去吧,难得清醒一天也满不错的。”

“错了错了,简直大错特错。”

胡铁花拍着桌子:“喝到这种时候就不喝了,那简直比杀头还要命。”

“我也知道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可是现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地方能找得到酒?”

“当然有地方。”

“还有什么地方?

谁能找得到?”

“我。”

遇到这一类的事,胡铁花一向是当仁不让的。

事实也如此,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坛酒了,能找到这坛酒的人一定就是他。

花姑妈又吃吃地笑了:“要是你真的能找到酒回来,我就承认你是天下最孝顺的乖儿子。”

乖儿子不能做,酒却是一定要喝的。

所以胡铁花走了,走得比后面有人拿着一把刀要砍他的时候还快。

他的人影消失在黑暗中时,花姑妈脸上的笑容也已消失,瞪着薛穿心问:“这口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薛穿心根本不理她,就好像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这句话,反而问了她一个现在根本已经不应该再问的问题:“你说我刚才开的那个玩笑好不好玩?”

“不好玩。”

“我也觉得不好玩,胡铁花也跟我们一样。”

薛穿心说:“可是,还有一个人一定比我们觉得更不好玩。”

“这个人是谁?”

“楚留香。”

薛穿心说:“觉得这个玩笑最不好玩的一个人就是楚留香。”

“为什么?”

“因为箱子里的人就是他。”

花姑妈看着薛穿心,就好像这个人忽然长出了十八个脑袋三十六只角一样。

“你真的把楚留香装在这口箱子里了?”

“大概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他好像知道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

薛穿心说:“而且他好像还跟焦林有点关系。”

花姑妈的脸色立刻变了,压低声音问:“这件事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敢冒险。”

薛穿心说:“我不能让这件事毁在他手里。”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把他带回去,关起来,等到这件事过去之后再说。”

“你能把他关多久?

你能保证他不会逃出去?”

花姑妈说:“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地方,他都能出得去,只要他活着,谁有把握能关得住他?”

“你的意思呢?”

“要关住他只有一个法子。”

花姑妈说:“只有死人是永远逃不走的。”

“你要我杀了他?”

“一不做,二不休,你反正已经这么样做了,为什么不做得更彻底些?”

薛穿心看着她,叹息摇头苦笑说:“天下最毒妇人心,这句话说得可真是一点也不错。

只可惜我做不到。”

花姑妈冷笑:“你做不到,难道你是个好人?”

“我不是好人,我这个人又阴险又奸诈,而且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薛穿心傲然说:“可是这种事我还做不出。”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会落在我手里的?”

薛穿心说:“他是为了要救我,才中了我的计,如果他要杀我,我恐怕早就死在他手里了。

他既然没有杀我,我怎么能杀他?

我薛穿心虽然阴险毒辣,却不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花姑妈叹了口气:“好,我承认你是个有原则的人,是条男子汉,幸好我不是。”

花姑妈说:“你做不出这种事,我做得出。”

“我保证你也做不出。”

薛穿心冷冷地说:“因为我绝不会让你做的。”

“如果我一定要做,你能怎么样?”

“我也不能怎么样。”

薛穿心脸上又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我能对你怎么样?”

他微笑着道:“我最多也只不过能砍断你一双手而已。

只要你去碰一碰那口箱子,我会把你这双又白又嫩的小手轻轻地砍下来,装在一个很漂亮的匣子里,带回去做纪念。”

花姑妈的脸色已经发白,瞪着他看了半天,居然又甜甜地笑了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去动这口箱子的。

楚留香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被你装进一口箱子里?”

她吃吃地笑道:“箱子里的人也许只不过是个被你骗得晕了头的小姑娘而已。”

薛穿心忽然一拍巴掌:“这下子你才说对了,箱子里也许根本就没有人,也许只不过是一堆破砖头而已,连一文都不值。”

他笑得像是只狐狸:“可是箱子里也说不定真的有个楚留香。”

他盯着花姑妈,笑眼里闪着光:“你想不想知道箱子里究竟是什么?”

“想。”

“那么你就不妨出个价钱,把这口箱子买下来。”

薛穿心说:“那时不管你要把这口箱子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了。”

花姑妈也在盯着他,盯着他那如狡狐般的笑眼,“你要我出多少?”

“十万两。”

薛穿心说:“我知道你身上现在最少也有十万两。”

花姑妈吓了一跳,“十万两,你叫我花十万两买一口箱子?”

“可是箱子里如果真的有个楚留香,十万两并不算贵。”

“如果箱子里只不过是堆破砖头呢?”

花姑妈说:“你要我怎么回去对杜先生交账?”

薛穿心笑得更愉快:“那就是你家的事了,跟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花姑妈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也学他一拍巴掌:“好,我买了,我就出十万两。”

可是这趣÷阁交易还没有谈成,因为薛穿心还没有收下她那张银票时,院子里忽然有个人大声说:“我出十一万。”

樱子姑娘居然没有死,居然又出现了,穿着一身像开着樱花的衣裳出现了,看来居然比没有穿衣裳的时候更美。

花姑妈对女人一向是没有对男人那么客气的,尤其是对比她年轻、比她好看的女人。

所以她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只问薛穿心:“这个东洋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东洋女人当然是从东洋来的。”

“她算什么东西?”

“她不能算什么东西,她只能算是个女人,跟你一样的女人。”

薛穿心在笑:“而且好像还比你大方一点。”

“她只比我多出了一万两,你就把箱子卖给她?”

“一万两银子也是银子,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的。

有时候甚至可以买好多个女人。”

薛穿心说:“有时候甚至还可以买好多个男人。”

樱子银铃般笑了。

谁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从薛穿心手里逃走的,可见一个练过十七年忍术的美丽女人,不管要从什么样的男人手里逃走,都不是件困难的事。

何况薛穿心的目标并不是她。

花姑妈终于转过脸,瞪着她:“你为什么要花十一万两银子买一口箱子?”

樱子也不理她,只问薛穿心:“薛公子,我可不可以说老实话?

这位老太太听了会不会生气?”

“她不会生气。”

薛穿心忍住笑:“老太太怎么会生小孩子的气?”

“那么就请薛公子告诉她,我肯出十一万两买这口箱子,有三点原因。”

“哪三点?”

“第一,因为我有钱;第二,因为我高兴;第三,因为她管不着。”

薛穿心大笑。

外面也有个人在大笑,笑的声音比他还大。

胡铁花已经提着两坛酒回来了,而且好像已经在外面偷听了很久。

他是个酒鬼,却不是那种除了喝酒之外,什么都不管的酒鬼。

如果他是那种酒鬼,现在他早已变成了鬼。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这口箱子里很可能真的有个楚留香,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所以要买这口箱子的人,就得赌一赌自己的运气了。”

胡铁花笑道:“谁的赌注大,谁出的价钱高,这口箱子就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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