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身边的人,是陆沉的儿子,”苏展对弟弟明知故问,“你知道吗?”
苏澈今晚还没吃药。
这一次的聚会上,合作伙伴云集,哪怕苏澈没什么事,他也必须露面。更何况,顾家的动作传进了他的耳朵,他第一时间联系了顾宁诚,果不其然,顾宁诚再三推脱,说自己也不清楚——他的家族公司正处于管理层迭代,交付给了一批专业的职业经理人。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按下葫芦浮起瓢,苏乔可真不简单……”苏澈拿出药瓶,掂了几粒药丸。
透明的胶囊躺在手心,他直接拿起苏展的玻璃杯,问了一句:“大哥,你这杯子里装的,是矿泉水吗?”
“是,”苏展应道,“人多,我不喝酒。”
苏澈就从他的杯子里饮水,吞药,一气呵成。
他体弱多病,药不离身,这么些年来,始终没有调养好。
细数他们苏家这一辈,虽然有五个兄弟姐妹,叶姝和叶绍华都不可靠,苏澈受不了工作劳累,而苏乔心思不纯、资历太浅,算来算去,似乎也只有苏展堪挑大梁。
苏澈端稳杯子,格外温和道:“大哥,你用不着发愁。如果遗嘱真在陆沉手里,又被他送给了苏乔,为什么不马上执行?苏乔没实权,忌惮你,她有遗嘱都不管用。”
“先不谈遗嘱的问题,”苏展打断道,“短期来看,苏乔不会硬碰硬。反倒是顾家的步伐,快要追上我们了。”
他心里有事,嗓音更低:“你还记得程烈吗?”
程烈是哪个?
苏澈思考几秒,恍然大悟:“程烈董事长,他是咱们的竞争对手之一。”
他的大哥纠正道:“你说的不对,他是我们——曾经的竞争对手。”
程烈的父亲白手起家,将生意交给了后辈。风头最盛时,他们扬言要收购宏升。
可是最后,程烈赔了个精光,脑子也出了问题。某一年的正月,家家户户都在喜迎春节,程烈却把积蓄抵押给了银行,穿着棉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从云端跌到谷底是什么滋味,没人比程烈一家更清楚。
时隔已久,苏展竟然重新提起:“程烈的独子,当年十三岁,先天性花生过敏……”
这一句话尚未说完,苏澈的神情一瞬大变。
他偏过脸,麻木地看向人群。
欢声笑语中,一片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里,只见珠光宝气。
苏澈分明见惯了这种场景,可他的酒杯晃了几秒——原来他的手指在颤动。
他并不惊讶,甚至早就猜到了,可他听见苏展亲口讲出来,便无法保持理智与冷静。
苏展优雅地解开袖扣,斯文得体,自顾自地说:“程烈爱护他的儿子,放到心尖儿上了。他儿子十三岁生日那天,我让人在蛋糕里拌了花生酱……没什么痛苦,那孩子走得很快。”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苏澈呢喃道。
第一句是疑问,第二句是肯定。
几个吐息后,苏澈恢复状态:“死了便死了吧,没摊上好命,能怪谁?让他来世,投身到普通人家。”
他更惊讶的是:“大哥,你把这件事都告诉我了。”
苏展道:“因为,我想跟你谈顾家。”
他隐没于静僻的墙角,嗓音淡漠到不真切:“当年,程烈的儿子一死,他自己就疯了。我费了一些劲,断掉他的资金链,他就开始抵押财产,向银行借贷款。这一招,对顾家没用。”
苏澈感到不可置信:“我们要和顾家决裂了?大哥,你是不是太武断了,我们还有姻亲,还有合作项目,顾家的领导班子,对我们非常柔和。”
苏展笑了笑,含沙射影:“嫖客不是冷血动物,他们也会对妓女温柔。”
他的弟弟哑口无言。
隔着一道十几米的回廊,苏乔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她没心思交际,只和熟悉的朋友打了招呼。不过,无论苏乔走到哪里,陆明远都跟在她旁边,苏乔心念一转,将他介绍给了伙伴。
陆明远被几位见多识广的文艺青年缠住,和他们谈起了西方美术史的起源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