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打定了放弃的主意,但脚步却仍旧没有挪动,就好像心底涌出一股力量,让他无法脱身而去,又或者,他的父亲,也遭遇了同样的挣扎。
他不是半途而废之人,不到最后一刻,他都想拼命坚持下去,眼看着落星盘要彻底混乱,严语终于感受到肩头的压力一瞬间消失了!
龙头似乎被卡住了!
严语松了一口气,此时他早已全身酸软,但他不敢停留半步,飞快地跑了出去。
横梁吊桥仍旧摇摇晃晃,而且经历了适才的震动,就好像钟摆一般,但严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几乎脚不沾地,飞快地掠过了横梁,到了落星盘这一边,他一掌猛拍在了星盘的中央处。
虽然那条中线已经不再笔直,甚至有些参差,但严语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还是推开了门户!
巨剑松动,眼看要落地,严语握住剑柄便将巨剑一并拖着,冲了出去。
身子刚刚擦过,落星盘轰隆闭合,上面的方块呈现极其不规则的咬合,陷入了无法再破解的“死局”之中!
落星盘毕竟是机关,只要是机关,就会有无法再解开的状况,就如同打绳结也会打成死结,除非老祖宗这样的人物亲自动手,否则以严语的本事,只怕再难打开这道门了。
严语心中也是懊悔至极,适才生死一线,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将尸骸一并带出来,这道门一旦再度锁死,那尸骸只能沉沦在黑暗之中,无法入土为安。
只是眼下的状况,同样没有留下太多思考时间给严语,因为落星盘外头只有半只脚掌宽的笏板边缘,而严语冲出去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就没办法停下来!
他的身子凌空而出,双脚踏空,心中已知不妙,瞬息之间便滑落到了笏板最下端的边缘!
电光石火之际,严语几乎是发自本能,用力将巨剑往上砍了一刀!
纯阳剑乃是龙浮山的镇山之宝,举重若轻,极其趁手,刀刃锋利堪称削铁如泥,这一刀砍在笏板上,刀刃果真卡在了石缝之中!
严语抓住剑柄,双脚悬空,只是一低头,手电光照着下方,距离地面尚且有二米多高,不过严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地摇了摇剑柄,剑刃松动,严语总算是稳稳落在了地上。
松开早已胀痛的嘴巴,手电筒落在地上,严语瘫坐下来,也是大口喘气,过得好一阵才缓过劲头来。
此时旭日东升,总算是天亮了。
因为仙人像背靠山脉,所以严语此时能够见到太阳,说明太阳已经升起很高的位置了,再不走的话,老河堡的村民要来巡视,被发现可就说不清楚了。
严语攒了些力气,跳起来将“安全绳”扯了下来,连带手电筒都收进了包里,又脱掉外衣,将巨剑包裹起来,背在了身后。
正准备离开,严语下意识回望了一眼,眉头却皱了起来。
因为龙头又下滑了不少,喷吐出来的水大部分都直接坠落深渊,能够引导到石槽里的就更少。
此时仙葫口的水流已经断断续续,若说早先还能够勉强让老河堡的村民保住性命,不至于被渴死,只怕今次只能另寻生路,光靠这莲池来续命,怕是无法继续下去了。
想到莲池,严语不由想起了那只圆滚滚肥嘟嘟的土拨鼠,可此时再看莲池之中,那肥家伙又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就好像只能活在夜里一般,一到白天就玩失踪,严语此刻也无暇兼顾,只能快步离开了祖坟之地。
也亏得他走得及时,到了龙王庙火场这边,便已经见到秦钟带着二狗等几个年轻村民,往祖坟之地的入口走来。
经过了烈火焚烧,龙王庙附近能遮遮挡挡的地方已经不多了,严语只好躲在了废墟后头,才算是躲过了秦钟等一行人。
待得他们路过,严语才冒头,趁早溜回到了自家的小屋,也来不及放下身上的东西,便躺倒在床上,再也不想爬起来了。
这种疲乏固然是来自于体能的消耗,但更多的却是心理上的冲击和情绪上的影响。
他从兜里取出那根银镶玉的簪子,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父亲的音容笑貌。
这时间之事,总是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此时回想,他能回忆起来的,竟全是父亲对他的好,难免悲从中来,再想想父亲以血肉之躯,近乎愚蠢地扛着那重于千斤的龙头,严语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对父亲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但昨夜,他似乎已经开始看到一些,父亲的光辉,遗憾的是,他只怕再也见不到父亲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