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今夜你就不怕了?”
“只是不那么怕而已。”
“那你肯定很后悔。”
“恩,是的。我确实非常后悔…”
柏凌云随话显露出悔色,半点不像假装。
“但这不能怪旁人,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书生气重,胆子实在太小。
当日夏寻遭逢天谴金雷,我趁机率军追杀四千里路未遂,容他龟缩于徽山。你却顺道孤身奔赴东考场,布阵方寸峰。我当时本以为,暗处必有纯阳伏兵相随,意图就是要引我来攻,从而一举将我军残余歼灭。
故,投鼠忌器的我方纵你自由多日。
可待我军将东考场全数清缴,收入囊中。回头再看时,那夏寻已离开徽山,取了瞿陇。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你身后根本就不可能跟着伏兵。我是真的后悔呀…”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是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柏凌云似没说完,古梵忽然插话。
柏凌云认可地点了点头,随之话风忽转,尖锐续道:“所以,我只能亡羊补牢。在夏寻引军来到东考场与你汇合之前,将你彻底逐出天试考场,以绝后患。”
最后四字,柏凌云说得尤为坚决。
古梵却不为所动:“今夜必将会有漫天花雨。”
柏凌云道:“漫天花雨亦无妨,只要其中有你一朵,便足以胜过所有。只是…”话说着,柏凌云再次转变话风,狐疑问道:“只是在你化为花雨之前,我还有一个抑郁多时的心结,希望你能为我解惑。”
“为什么会没有伏兵?”古梵直接帮着问道。
柏凌云摇摇头:“非也。”
“对于这个问题,早在数日前我就已经有了答案。夏寻乃君子,君子以仁义立身。他从来不会纵容朋友犯险,更不会见死不救。既然你孤身犯险而身后没有伏兵相随,这就只能说明,你的行为并非夏寻授意,更甚至连夏寻事先都被蒙在鼓里。所以,从根本上说,你和夏寻本就不是一路人。”
柏凌云说得肯定,仿佛他有十足把握确定自己所说的就是事实。
古梵并不否认:“那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
柏凌云故作深沉地欲言又止,然后不慌不忙地挽起儒袍裙摆盘膝就地坐下,摆出一副就此详聊的模样,沉声续问道:“你干嘛来送死?”
相隔数十丈,两人盘腿而坐,遥遥相对。
古梵道:“你觉得我是在送死?”
“对。”
柏凌云肯定道:“你的战力虽未皇榜第一,但并非真正无敌。你尾随我军深入东考场,布阵方寸峰,虽有未雨绸缪的意思,但纸包终究是不住火的。你后无援兵即是事实,便迟早会被我所察觉。我虽小心谨慎,但待我军恢复元气,必然会回过头来找你开刀。纵你布得大阵,威力惊人,我军亦会不惜代价将你折戟于此。毕竟,你的价值值得我们去牺牲。以你的智慧,这点利益轻重定能掂量得清楚。可你为何还要一意孤行?毕竟,这和送死真没什么差别。”
“哦…”
古梵将嗓音拉得细长,似有眀悟:“原来你想不通这个。”顿了顿,古梵酝酿片刻,再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就只是想要杀人,你信么?”
柏凌云勉为其难地笑起一角嘴皮:“我只能相信,因为除此以外,我真想不出你还有其他理由留此等死。可是,我又不能信。因为,这个理由实在假得离谱。你是疯子不是傻子,疯子再疯都不会自寻死路。”
“……”
遥遥凝视着柏凌云,古梵无话。
四目相视,柏凌云是真不透眼前这古梵。
这感觉,和他看不透夏寻不一样。他看不透夏寻是谋略索然,但他看不透古梵,则是出于潜意识里的一缕危机感。
自柏凌云领军踏上东考场的征途后,他时刻都有派人紧盯着古梵的动静。这些动静,无不让他觉得诡异。在过去的二十余日里,古梵于方寸峰脚下,就净只做了一件事情--布阵。
他白日外出,四处狩猎回来各种野兽山怪,晚间搭起简陋的祭坛,在祭台前以某种古怪的秘术将猎物割喉放血,打上镇魂符,最后埋在道口方圆数里各处土里,并洒下药粉。
柏凌云乃翰林首席,武儒向来以兵略见长,所以担当探子回禀详细时,他第一时间便领会古梵想要做的是什么事情了。
古梵在布阵…
阵名回魂唤魔。
乃西域风水脉之独门阵法。
此阵分生死两门。生门,以生灵阳刚之血作符,画轮回阵基。死门,以尸首骸骨祭炼成器,制作冢墓祭坛。镇尸魂,夺尸魄,缚尸躯,葬于血土。经七日轮回,阵法方能初成。风水阵师只需开启中枢阵眼,即可招唤无尽阴兵破土,为其所用。
然而,这等阴魂大阵,对付寻常兵卒或是绰绰有余,可用来对付已然恢复元气,甚至更胜以往的皇族大军,那便成笑话了。所以,柏凌云始终都不能看透古梵的想法。古梵身纳三道仙人传承,其谋略纵使不及夏寻,但也绝非常人可比,他怎可能如此自视甚高到这种几近愚蠢的地步,自寻死路?
寻思许久,柏凌云依旧不得其解。
“看来,你是真想杀人。”
“必然如此。”
“你想杀谁?”
“你们所有人。”
“哼!”
古梵话语逐渐嚣张,站在柏凌云身侧的李元霸终忍不住怒哼一声:“有我李元霸在,你能杀得了谁!?”
猩红的眼眸子,稍稍偏移一丝角度。
如刚爬出炼狱的恶鬼,对着龙二公子痴痴一笑:“我要杀人你拦不住。”
“缝…”
震天锤破风一抖,龙二公子盛起满身金芒,喝道:“那我便先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