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趋势崇拜者,就是他心里和明镜似的,但不会为此较真,当包括皇帝在内的人众口一词、指着鹿说那是马的时候,老蔡会更进一步的说那是“好马”,因为好,所以它长的和一般劣马有些不同。
蔡府。
蔡倏听闻高方平赶走自己后,于江州搞出了大新闻,处决了自己的表兄许洪刚所部,怒气值瞬间满状态了,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说高方平才是叛军,请父亲大人做主。
然而蔡京此时的神色极其古怪,什么也没说,又犹如当初在中书门下一样,发呆出神。
“父亲大人缘何对此一句话不说?”蔡倏十分的伤心,以为老爹老糊涂了。
蔡京叹息一声,事件发生之后第一次说话:“儿啊,家里门下九子,你大兄几乎于叛出蔡家,老夫把你当长子寄予厚望。你需要学会的是看待问题的方式,而不是走入牛角尖。其实从你不小心被高方平赶走之际,已经注定了此番江南的全面失利。”
“江南问题根深蒂固,已到了尾大不掉,超出了老夫控制的地步。形成这一步有许多复杂的由来,最大的理由是老夫的政敌越来越强,由此一来,老夫越来越离不开江南系的支持。由此二来,无数的心腹嫡系门生,包括你这个长子在内都在借老夫放纵,绑架老夫的政治声望进行祸乱江南。这是事实。若能短时间内推倒政敌,集天下权利于老夫手中,那么江南伤害它就有限。因为老夫就能够腾出手来清理门户了。这不是过河拆桥而是政治常态。”
“但遗憾的是老夫老了,最终不能快速有效的集中权利于手,由此让朝廷陷入党争,而江南之地一天天糜烂下去,最终到了丧心病狂害死黄文炳的地步。老夫从始至终一再强调,官员那是朝廷的官员,可以有算计倾轧、和政治斗争,但是必须有游戏规则。事实上尽管你一再说你和黄文炳遇害无关,儿啊,老夫信你,但是你执政江州,黄文炳于你治下遇害,又迟迟没有一个结果,别人还信任你吗?”
蔡京淡淡的道,“经由黄文炳遇害为标志**件,张叔夜的忍耐最终到达底线,从郓城任上调酷吏高方平南下之际你们仍旧不知道收敛。老夫一再强调要小心猪肉平,他看着是头猪,但那是一头会吃老虎的猪,可惜江南包括你在内没人当做一回事,都想着天不会塌,你们总想着事事有老夫这个高个子顶着是吧?结果天它就真塌了呢?你们真以为高个子不会机智的缩脖子?高个子脖子和脑子都有残疾,是吧?你们以为猪肉平怀着皇帝的任命、张叔夜的期望、带着神卫军上任是去请客吃饭是吧?”
蔡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道:“你们都责怪老夫,为何不及时于政事堂说话,为何不第一时间进皇城作为?那老夫要反问你们,想过由此带来的政治后果吗?你们是否考虑过猪肉平简历,是否想过他敢杀五千人得有多大决心?他依靠执念,做好了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政治决战心态,强势逼迫张叔夜党进入‘战争’状态,然而你们江南系呢?”
蔡倏楞了楞道:“请父亲指点,当时于政事堂说话有什么政治后果?”
蔡京看着窗外喃喃道:“江南问题不是秘密,高方平敢杀五千人一定有原因。那么我就问了,闹到需要杀几千人的地步,这该是什么级别的事?前有朝廷通判遇害,你是我儿子,是江州主政。这个时候老夫一说话就表了立场,站立在了猪肉平对立面!那么我再问,已有五千人被杀了的现在,成王败寇,一但老夫整不到猪肉平,就代表了江南真的失去了皇权,那时候老夫这个为江南系出头的领袖,不就成了江南问题的主谋?你觉得是皇帝开口罢相好呢,还是老夫引咎辞职好?”
蔡倏也不禁楞了楞,这才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蔡京淡淡的道:“老夫出手当然有可能就此把猪肉平按死。但是呢,当时在中书门下,老夫就在想一个问题,万一我按不死猪肉平呢?我就在想,他敢杀五千人,是否他已经有了决战之筹码?还有,江南那群丧心病狂的门生,平时老夫真不方便出手收拾他们,然而国朝不太平的现在,身为宰相我当然不想国家没救,那么我就想,是否需要借助猪肉平的手打压一下他们、好让江南休养生息?这些,它真是值得深思的问题。至少身为宰相,再不愿意也得去考虑。儿啊你记住,宰相当然有他自己的利益,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宰相愿意在主观上、把国家搞乱!”
“老夫考虑的就是:猪肉平此番孤注一掷,他手里的筹码是什么。他自来蛊惑民心厉害,参考当时东华门十三万百姓聚集,张康国被罢事件。老夫真的不信江南那群门生、斗得过猪肉平。他们那些丧心病狂的财狼在老夫这面大旗的庇护下,作威作福习惯了,已经忘记了真正的斗争是什么回事。老夫没那么傻这个时候去做他们的领袖,万一真被猪肉平带着江南百万苦人的万言书进京,从东华门展开画卷一直拉到御前,上面若全是百姓的血泪,张叔夜党再扔黑锤的话,儿啊,那个时候如果我承认是江南系的领袖,那么老夫不仅仅是罢相那么简单,兴许老夫就是大宋第一个在任期上被杀的宰相!”
蔡倏脸色惨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