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设立战区联合指挥中心,以联合舰队为核心,统辖南方战线各岛屿海军陆战队、岸基航空战队、运输补给编队……”
看着这一条,山本五十六更是倒吸一口冷气。日本在1889年确定了横须贺、吴、佐世保、舞鹤四座军港设立镇守府,职权几乎无所不包,包括陆战队、岸基航空队、补给、训练、教育、警戒、征兵等多项职能,里面有很多非常搞笑的做法,比如某镇守府所在征兵区内招募的兵员只能在舰籍属于本镇守府的舰艇上服役(一个新泻人就近在舞鹤镇守府应征入伍,不能被分配到吴镇守府所属的战舰大和号上服役)。和平时期这样的条块分割当然没问题,但战时谁还管你是哪里应征入伍的?
这种食古不化的情况在水面舰艇中表现还不是特别明显,在航空作战形成后就更加滑稽——比如翔鹤号上的飞行员不能隶属于赤城号,万一赤城号被击沉,上面所属的舰载机飞行员只能整批拉回去休整补充,一边是航母缺飞行员,一边是飞行员缺航母——当初珊瑚海战役后两鹤没参加中途岛战役就是该原因。
因为这套体制的根本设想是将联合舰队和镇守府分别对待:联合舰队并不属于某个镇守府,而是与各镇守府平行的存在。非要较真,只能说联合舰队下属各舰队隶属于镇守府,联合舰队只是各舰队搭配在一起后才有的临时机构,无非联合舰队存在时间比较长,形成了基本稳定结构。这套做法的逻辑出发点是基于传统的海战观念:以前的海战就是舰艇对舰艇的平面交战,现在海战是水面、水下、空中、陆上四位一体的立体交战,再人为割裂开来非出事不可。
堀悌吉的改革思路就是要用战区制打破镇守府+联合舰队的体制,实质上是赋予前线指挥军官更多、更大的指挥权——如在塔拉瓦或拉包尔打仗,接受后方几千公里之外的镇守府指挥不仅滑稽也不可能,还不如把权力直接下放给一线军官。
在他的想法里,本土镇守府不动,在特鲁克、拉包尔、新加坡和锡兰再设四大战区。以绝对国防圈为基准:特鲁克分管东段海域,包括日本近海开始的小笠原群岛、马里亚纳群岛、马绍尔群岛、吉尔伯特群岛等;拉包尔分管南段海域,包括所罗门群岛、几内亚诸岛、荷属东印度东部各岛;新加坡分管西段海域,包括印度支那半岛、婆罗洲、菲律宾与荷属东印度西部各岛;锡兰主要分管印度洋方向和分布在印度洋上的各日占岛屿。
如果山本五十六现在还是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他当然会举双手赞同这个做法,可他现在身为海军大臣,已经是军方顶级的官僚了,他考虑不得不更加全面和保守一些——正如他以前攻击他的老朋友米内光政“想法保守、思想僵化、官僚作风”那样,人没变,但因为位置和屁股的原因,想法开始变了,他要求稳!
如果根据堀悌吉的改革方案,国内四大镇守府除了征兵、维修、补给和教育,几乎摊不上什么作战事宜,战争期间,能打仗才有钱,能打仗才有地位和权力,这种改革岂不等于直接向四大镇守府的官僚动刀?也难怪山本要倒吸一口冷气。
“思路想法什么的我就不评价了,你这么搞,是将自己和联合舰队置于太多人的对立面,对将来不利。我的老同学……”山本五十六推心置腹地说道,“您虽然是元帅海军大将,可这步子太大了,容易出事。”
“我想起你以前是怎么评价米内光政的了……”堀悌吉大笑着,模仿起山本五十六抨击米内光政的口气说道,“好好一个大将,一旦做了海军大臣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整天说些漫无目的、含含糊糊,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话,让下面人无所适从,好使得他看起来更加神秘和高深莫测……”
这几句话都是当初两人在私下聊天时,山本五十六针对米内光政对堀悌吉说的牢骚话,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不到一年就在山本自己身上应验了。
“这就是报应啊。”山本五十六哭笑不得,连连叹气,“说真的,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我们这位殿下为了你的事可是高招迭出,我只能疲于应付这些明枪暗箭,能稳住局面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思考改革。”
“所以他会想着把中途岛的损失安排到我头上来,我是无所谓……”
“这你就小看他了。”山本五十六叹了口气,“听说这几天他私底下再找人了解你的作战指挥,隐隐约约指责你在巴拿马战役中故意放任损失陆奥、比睿……”
“故意?”堀悌吉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反问道,“难道我在卖国?”
“卖国说不上,把原本还有挽救希望的军舰硬生生拿去冲滩堵塞,这种情况难道就没有问题?——这是他的原话。”山本五十六解释道,“你看现在战列舰只剩下2艘大和级、1艘长门级和2艘金刚级了,编2个舰队都很勉强,武藏、长门、雾岛还伤痕累累,他很不满意。”
“都打到现在这份上了,还在做舰队决战的春秋大梦?”堀悌吉用鄙夷的口气说道,“就算是损失掉又怎么样?我们不照样干掉了那么多英美战列舰?当年世界7大战舰,我们一共是2条,现在还剩唯一的一条长门,难道我们打得不好么?”
“不过舰队上下都是一边倒支持你的,这你不用担心。”山本五十六一边安慰自己的老朋友,一边又埋怨道,“我现在担心你的其他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
“多了,要不要把原话讲给你听?保管你能气炸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