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她呢?”
苏南扭头看过来,对他说:“她的休息室。”
刑慕白径直去了林疏清的休息室,但是她并没有在。
他沿着走廊找她,甚至去了太平间,她都不在。
刑慕白的眉头皱紧,在从太平间外沿原路返回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她最爱去的地方,楼梯间。
刑慕白立刻抬脚往他曾经找到过她的那个在医院角落里的消防通道跑去,很快,他到了那儿,推开门就看到抱膝坐在台阶上的女人,背对着他没有一点反应。
刑慕白走到她旁边,挨着她坐下来,楼梯间里全都是声控灯,一有动静就会亮起来,此时灯火通亮的楼梯间,他看到了她满脸的泪痕。
刑慕白抬起手,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摸了摸,林疏清的眼泪不间断地往外涌,她咬住自己的手背,及其压抑地低声哭。
刑慕白稍稍侧身,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她的身体都快要僵硬,被他抱着,慢慢地稍微松懈了一点,林疏清松开抱着膝盖的手,抓住他的衣服。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手掌轻缓地在她的后背上抚摸着安慰着,须臾,他对她低声说:“哭吧。”
他没有安慰她节哀之类的话,而是说“哭吧”,这种任她发泄的话语,比其他任何的安慰更能让她在他的面前卸下最后那一点早已经岌岌可危的坚强。
在他面前,她真的不用这么强撑。
林疏清偏头,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她的手指紧紧抓着他腰间的衣料,终于不再咬着唇压抑着哭泣,放声呜呜地痛哭起来。
十年前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姥爷,再也没有了亲人,独自一个人在外地求学,节假日别的同学都回家,只有她不回。
因为她没有。
后来她遇到了杨启华,杨启华很看重她,收她做徒弟,亲自带她,这几年来她和杨启华几乎会日日相处,师徒感情很深,杨启华说他把她当亲闺女看待,她又何尝不是把杨启华当亲人对待的。
可现在,她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有牵连的亲人都去世了。
在遇到杨启华的那年,林疏清心里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又重新有了一个家,虽然逢年过节也只有他们两个而已,但那种有人陪伴的感觉是和独自一人完全不同的。
杨启华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给予林疏清颇多的指导,他以一个长辈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她人生这条路要怎么走才会更有意义才不会走偏。
他是她的人生导师,又不仅仅只是她的人生导师。
林疏清悲恸的在刑慕白的怀里哭,眼泪像是滂沱大雨般往外落,没一会儿就把他胸前的衣服给浸湿。
刑慕白抱着她,无声地低头吻她的发顶,手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任她在自己面前发泄的彻彻底底。
“他才57岁,他……今年的生日我都还没有帮他过,”林疏清哭的抽噎,断断续续道:“他今天上午还说……还说让我中午和他一起吃饭,他有事和我说的。”
“他要和我说什么啊?”她的眼泪像是雨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都还没告诉我他要和我说什么呜呜呜……”
刑慕白叹气,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声轻哄着她:“乖。”
刑慕白大概知道杨启华想对林疏清说什么,应该是说他要退休的事情,只不过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也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林疏清还在呜呜的哭,到最后她哭的脑袋都在钝钝的疼,眼泪却依旧不断地往外流,刑慕白揽着她,两个人不知道在楼梯间坐了多久,只知道他带着她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天色早已晚。
这天晚上刑慕白是第一次见林疏清睡眠不好,他带她回了他那边,给她做了饭她也没吃几口,整个人神情恍惚魂不守舍,很早就上了床睡觉,然而没多久,她就开始做噩梦,刑慕白就在她的旁边,林疏清在梦中哭的很伤心,他轻声喊她,她听不到,还深陷在梦里,到最后直接被惊醒,眼里蓄满了泪水。
林疏清坐在床上,怔怔地瞪着刑慕白,目光空洞,没有一丝焦距。
他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语气特别温柔,“做噩梦了?”
她的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
隔天林疏清去医院,听说杨启华捐献的器官救活了四个人,也让两个人重获光明。
而被救的其中一个,就是林疏清一直帮助的肾病患者李苗苗。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刑慕白就在林疏清的旁边,她的嗓音涩哑,声音极轻,哽声说:“师父他从27岁成为一名急诊科的医生,到57岁离开这个世界,没有结婚生子,整整三十年,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了医学事业,到死后还在为这个职业和这个社会做贡献。”
她的眼里泛起泪光,林疏清微微扯了个笑,“他是真正的苍生大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