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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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过后,陈樾在教学系统里查到了自己的分数,最低86分。90分以上的居多,最高一门有99分。分数出来的第二天,上午高数课前,陈樾坐在小教室最后一排看书。
专业课小班上课,一个教室也就五六排座椅。座位多,学生少,空间宽裕。前排的座椅拨下去,三个女生坐到了他前排。
他没抬头,看着书。孟昀坐在他正前方,三个女生中她头发最长,梳着马尾,发梢跳过椅背,在他的桌子上摩挲。
她的头发近乎悬在他额前,亚麻色,有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他身子稍稍后移,拉开了距离。也就在这时,她头发一跳,跳去椅背那边——她趴桌上了。
陈樾又重新坐回来一点,听见她问姜岩和朱小曼:“诶,你们查成绩了吗?”
朱小曼说:“查了,我考得一般般。”
姜岩说:“我也一般般,80上下浮动。”
孟昀一头扎进手臂里。
姜岩小声:“没考好呀?”
孟昀语气绝望:“我怀疑我是班上倒数第一。我妈知道了,一定会扣我零用钱的,还会骂死我。寒假我也别想去国外玩了。”
姜岩叹气:“你妈妈是挺恐怖的。每天晚上你手机响,我都跟着紧张。”
“不会倒数的。”朱小曼安慰,“我也考得不好。”
孟昀说:“会。我有一门只有60分,我感觉是老师放水了呢。”
姜岩和朱小曼没说话,默示着她们没有60这样的分数。
孟昀说:“这才上学期,下学期我肯定要不及格了。”
姜岩说:“好好学呗。没事多去图书馆自习。”说到这儿,她扭头看后排的陈樾,“陈樾好像天天去图书馆。陈樾,你查成绩了没?”
陈樾抬眼:“查了。”
孟昀也扭头,盯着他看。
陈樾只拿余光看她。
姜岩问:“你考得怎么样?”
陈樾眼珠往孟昀脸上挪了一下,又挪开,说:“还行。”
姜岩追问:“还行?那是好还是不好?”
陈樾没说话。
朱小曼说:“你最低的一门,分数是多少?”
陈樾说:“86。”
三个女生同时张大嘴巴,孟昀明目张胆地给了个虚假的笑容,说:“棒!我最高一门79。”
“……”陈樾看她一眼,她没啥表情地回身去了。
那天下午,陈樾去上公选课《地缘经济学概论》。大班上课,在阶梯大教室。他特意去得早,挑了最后排的位置。这老师实在太爱跟前排学生眼神交流,尤其爱点人提问。后排落个清闲。
坐下没一会儿,身后有人问:“这位置有人吗?”
是孟昀。
问他旁边的几个空座位。
陈樾摇头:“没有。”
他坐在最后一排正中间,两头皆有十来个座位,孟昀要想坐过来,得从边上绕进来。不想她将斜挎书包往桌上一扔,手撑着连排的椅背一跃而起,跳进桌椅间的缝隙里。她跳得不算熟练,撞得桌子震颤了两下。陈樾的和他压在桌上的手臂跟着震动少许。她浑不在意,拨开椅子板,在跟他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坐下来,往耳朵里塞耳机听3。
课上陈樾一边听讲,一边背英语单词;孟昀一直在听歌,偶尔在书上写写画画。
两人相安无事。
直到下课,陈樾往书包里收拾课本,孟昀忽然摘下耳机,说:“你不上课的时候都去图书馆自习?”
陈樾说:“啊。”
孟昀认真问:“图书馆自习,跟宿舍里自习有什么不同啊?”
陈樾说:“宿舍里等于三心二意地玩吧。有的人。”
两人四眼相对。
孟昀说:“好吧。”
她结束了这段突如其来的无厘头对话,起身走了。
陈樾也没有在意。
他再去图书馆的时候,在左手边的座位上放了一本书。
这样持续了大概一星期,有天何嘉树想去图书馆自习,让陈樾帮他占座。他于是在右手边又放了一本。何嘉树来了一次,嫌图书馆太远,太安静,后来继续去教学楼自习。
陈樾仍在左手旁的位置放一本书。第十天,他学习时无意抬头,正巧看见孟昀来了图书馆这一层,伸着脖子四处找空座。这段时间是大四考研的冲刺期,早上九点之后,图书馆就没空位了。而现在是下午一点。
陈樾神不知鬼不觉把左手边那本书收过来,低头继续写公式。桌子上,她浅浅的影子从他身上划过,停在他左手边。他听见她极轻地“哇”了一声,很惊喜自己的好运气——居然有空位。
孟昀坐下,将拿出来放到桌上,并没有注意身边的人是谁。反倒是长桌对面的几个男生多看了几眼孟昀的脸。
图书馆内坐满了人,却非常安静。偶有书页翻动的声响。
陈樾左手边的人还算安静,动静很轻,趣÷阁尖在纸张上走动,毫无声响。过了大概半小时,她开始坐不住了,快速翻动书页,转趣÷阁,伸懒腰,喝水,转着肩膀活动筋骨,往他这方向转的时候,霎时止了动静。
陈樾猜测她应该看到自己了。
他装作毫不知情,盯着趣÷阁记本上的字迹,还无意识地写了一串数字。
孟昀也没打扰他,却不乱动了,规规矩矩坐好继续看书。只是看着看着,人开始打瞌睡,垂着脑袋,一顿一顿的。
陈樾觉得,秋季的阳光有些过分绚烂了。
身旁,她脑袋猛地一扎,额头磕到了书桌,哐当一响。她这回是醒透了。
陈樾收了心。
过了不知多久,他小心而隐蔽地瞥一眼身旁,她耳朵里塞着耳机,右手持续地转着趣÷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