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哥无奈地说:“太后,如今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他们一定会抓着虎古大人的死大做文章的。”
这是一个陷阱,可惜却难以破解。因为许多人都会选择性地看事情,而他们一旦决定这样去看的时候,不管跟他们说什么,他们也不会信的。而她又不能跟穆宗一样,把他们全都杀了。
他们看不到胡里室在马球场上意图谋杀韩德让,他们只看到韩德让受了伤,她就把胡里室给杀了。他们看不到虎古前一天设陷阱谋害韩德让,后一天就因为阴谋败露而不顾殿前解兵的规则亲自持枪要杀韩德让,他们只看到韩德让杀了虎古。他们要太后给大辽所有的部族一个交代,他们要韩德让以命抵命。
可是如果胡里室杀了韩德让呢,或者虎古杀了韩德让呢,他们会认为这两人也应该给韩德让以命抵命吗?他们只会说,只是玩笑、只是误伤、口角冲突,罚酒三杯就行了,罚点钱降个职就是很大的惩罚了。
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害人者只需要说是玩笑失手,自卫者却要成为蓄意谋害的凶手。
不管韩德让有多少的才能、多大的功劳,不管她给韩德让以何等的地位,何等的权威。在他们眼中,韩德让始终还只是个帐下奴,始终不过是太后的男宠罢了。
不,只有给他一个让他们完全无法轻视、无法回避的身份,一个配得起韩德让的才华和功劳,一个配得起韩德让的情意和付出的身份。
燕燕放下手中的奏折,这是写得最厚,也是写得最为关切合理的奏折,这是北府宰相室昉所上的。他说的内容,基本上与萧达凛并没有多少区别,这已是站在韩德让这边最亲近最关心的人所能给的建议了。
可她偏不接受,谁也无法规范她,她会给他们一个破局之策。
此时室昉正要进入韩德让的府中。
这些日子,韩德让闭门谢客,闭门思过,谁也不见,甚至连太后和皇帝派来的人,也被挡在门外。
可是室昉的拜帖送来,他却不好不见。
室昉祖上是鲜卑人,北魏孝文帝时,他这一族改汉姓为室,虽然长居北地,但是汉化得比一般汉人还深。他是辽太宗会同年间由科举取士而为官,继萧思温后,为北府宰相。
老宰相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在新帝继位之初,就想告老致仕,但太后一时没找到可接替他的人,便多番挽留。因此他一般说的话,在太后跟前分量是极重的。
室昉多年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在中枢拾遗补缺,在地方行事公平。他又是属于非汉人中的学问精深者。穆宗多疑又乏才,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就喜欢问时任翰林学士的室昉,他一张口,古今治乱得失无不明白。到景宗时,就让他继萧思温之后,任北府宰相。
难得这个人,是辽汉两边都喜欢和尊重的:在辽官中,他是智者长者;在汉官中,他是贤师大儒。契丹人当他是自己人,汉人也当他是自己人,也难怪太后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代替他。
自太后摄政以来,倚仗他甚多;自韩德让回上京以来,也得他帮助甚多。这样一位长者到来,韩德让纵然可以拒绝任何人,却是不好将他拒之门外的。
当下就迎了他进来,室昉却说,先到他书房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