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被韩德让挟着匆匆坐在马车上,茫然地看着窗外的街市,一直到回了宫中,依旧无法回神。
她呆呆地坐着,没人敢上前劝她,直至天色全黑了下来,良哥壮着胆子上前道:“太后,您还没用晚膳呢。”
燕燕摇了摇头,喃喃道:“我吃不下。”
良哥劝道:“要不,您先歇了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燕燕眼神空洞,紧紧地抓住良哥道:“良哥,我今天是不是在做梦?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良哥鼻子一酸,眼泪险些落下,哽咽道:“太后,您别想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过去了?”燕燕笑得比哭还难看,“二姐、二姐要毒死我,大姐叫我走,说不想看到我……为什么,为什么?”
良哥紧紧地抱住燕燕安慰道:“太后,不关你的事,是二小姐不好,是她想害你,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大小姐只是一时气昏了头,她一向深明大义,等她清醒了就会理解你的……”
她说到这里,已经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不想她这一哭倒是对了,燕燕本来是一腔怨忿无处发泄,听到良哥的哭声,引动她也不禁泪如雨下,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她与乌骨里从小一起长大,对乌骨里的感情甚至比胡辇更深。想起两人从小一起打闹顽皮,一起受罚,总是好了又吵,吵了又好。可是为什么,她忽然变成了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人。
是,她可以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也可以为了爱情离家出走,在这一点上,她与乌骨里是一样的。可是,她再爱一个男人,也不会在明知对方对自己亲人有杀心的时候继续和他在一起;她再爱一个男人,也不会为了他去图谋自己的亲人;她再爱一个男人,也不会为了他遭遇不幸而去迁怒谋杀自己的亲人。
而乌骨里全做了。
她在明知道喜隐在射鬼箭的时候要谋害自己,可她一言不发。是,虽然她最后一刻拉住了自己,可这只能说明她还存着一丝姐妹之情,却更是说明,她没有阻止喜隐。
她非但不阻止,甚至还主动出谋划策害自己,她用兰哥假冒青哥,借假自己的名义去毒死韩德让。这一点,让燕燕不可容忍。她无法想象,若是那天喝下毒酒的是韩德让,他要是死在以她的名义送出的毒酒时,她会怎么样呢?
她觉得她会疯掉的。
如果乌骨里会因为喜隐谋反不遂而想杀死燕燕,那么在她假冒燕燕对韩德让送出毒酒时,燕燕是不是也可以杀死她一百次?是怎么样的心态,才可以对己对人完全两套标准还这样理直气壮?
在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她曾一次次催眠自己欺骗自己,把这件事当成是喜隐的谋划。可是随后而来的谣言,还有胡辇去找兰哥途中乌骨里亲自阻止的事情,让她心中一直有一根刺扎着。
流放喜隐,是她最大的让步。但她的内心,却是希望喜隐死去的。她无法去怨恨乌骨里,只能把所有的恨意都倾倒在喜隐身上。
可她没有想到,她努力不让自己怨恨乌骨里,甚至在努力修补与乌骨里的关系,可乌骨里依旧还是会因为喜隐而迁怒于她,甚至要亲自用毒酒来毒死她。
到了今日,自己诚心来为姐姐祝寿,可这家宴上,乌骨里却会因为阴谋失败而疯狂咒骂,甚至不惜饮下毒酒也不愿意与她和解。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燕燕问韩德让:“德让,为什么二姐这么恨我,恨到要杀我?她怎么变得这么可怕,学会用这种虚情假意来欺骗自己的亲姐妹,就是为了杀我?”
韩德让处理好手头的事情赶到宫中,正看到燕燕哭得伤心欲绝,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该上前。她是太后,他是臣子。她这样的失态不应该在他面前出现,可是他却忍不住走上前去抱住她,安慰她。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出去,或者他原来坚守着的防线,就无法再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