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垂下了头,其实她真正执着的,并不是乌骨里认不认错,而是在她的潜意识中,希望乌骨里认错是第一步,而让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然而细究一下,除了乌骨里认错这件事有可行性,其他的事情则根本不可能。
而她却因为乌骨里不肯走出这第一步,下意识地把所有的不可能,都归咎于乌骨里。而今被耶律贤一言道破,这才忽然明白。
忽然间悲从中来,她哽咽道:“其实不管二姐认不认错,一切都不可能重来了,是吗?”
耶律贤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一声:“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曾经有过一个兄长……”
燕燕刚想说自己知道,但看看耶律贤的神情,不知为何,就咽下了这句话。
耶律贤轻叹一声:“小时候,大人们每次问我最讨厌的人是谁,我就会说,是吼阿不。”
燕燕原以为他提到自己的兄长,必会说到兄长如何待他好的情景,却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不禁问:“为什么?”
耶律贤似乎沉浸在回忆中,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因为他真的很淘气,尤其可恶的是,他还喜欢在父皇、母后面前装好孩子。于是明明都是他闯的祸,却每次都会哄我去顶缸,而我那时候傻傻的,每次都会上他的当。被母后责罚以后,我再怎么哭着说是吼阿不叫我认的,母后不但不会安慰我,还会再骂我一顿。而且下一次他还会继续骗我……所以,我小时候真的很讨厌他。”
他笑着,眼眶却是一红:“好不容易有次出去玩的机会,又是他带我去池子里捞鱼,害得我得了风寒。他一点事也没有,我却要喝很苦很苦的药,于是我就冲他吼,我最讨厌他了,我再也不会跟他和好了……然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他和好了。”
大皇子吼阿不,死于祥古山之乱,死时年仅八岁。
耶律贤平息了一下心情,转头看燕燕,却见燕燕已经哭成了泪人:“明扆,你别说了,呜呜呜……”
耶律贤伸手,轻轻握了一下燕燕的手,轻声安慰道:“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招得你哭了。”
“不,不,”燕燕拼命摇头,“都是我不好,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耶律贤摇摇头:“不是,燕燕,其实这些年以来,我都不愿意跟人提起过去之事,我一想到他们,就想到祥古山。可是在你面前,我会想到那些我们曾经共度过的天伦之乐。燕燕,当事情发生以后,我们都没办法挽回时光,所以只能争取现在,抓住现在能够抓住的每一个机会,每一点美好。错过了,就会永远错过。”
燕燕抹泪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耶律贤拿出手帕递给燕燕:“擦擦眼泪吧,哭成小花猫了。”
燕燕噗地一笑,接过手帕擦擦眼泪,她原本烦乱的心情忽然间就平静了下来。两人并肩而坐,此时夕阳西下,天边一抹晚霞冲破云层,一条金色的光柱自上而下,如同顶天立地一般。
燕燕指着天边说:“好奇怪啊,你看那道金光——”
耶律贤亦是轻叹:“我平时在宫里,这样的景色却是只有在草场上才能够看到。天地造化无穷,人在这天地之间,反而更显渺小了。”
一阵风吹过,耶律贤微觉寒意,但见燕燕仍看着天边,就没有提。但他不说,楚补却看到天晚风起,便远远地走了过来,走到耶律贤面前行礼道:“大王,我们今天出来得太久了,您身体不好,今日出了汗又吹风,回去还要喝药呢。”
耶律贤无奈地对燕燕说:“你看,管我的人来了。”
燕燕同情地看着耶律贤:“好吧,你比我还可怜。”见耶律贤站起欲离开,她忽然问:“明扆皇子,我还能再见你吗?”
虽然和这个人才第二次见面,可是她却觉得,跟他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似乎在他的面前,会不知不觉说出许多自己的心事来,又会得到他不动声色的开解,原来烦闷的事情,也少了许多。
耶律贤心情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我久居宫中,一向没多少朋友。难得今日与你一见如故,如今我已经出宫开府,应该还是有许多机会相见的。”
燕燕鼓掌道:“那太好了。”
耶律贤指了指楚补道:“你若有事,去我王府中送信即可。”他还想说什么,一阵风吹来,不由轻咳两声。
燕燕朝他吐了吐舌头:“果然是不能吹风啊,你赶紧回去吧。”
耶律贤点头:“好。我们之间的交往,暂时保密可好?”
燕燕自以为懂事地点头:“我知道,你不方便嘛。那这就是我们俩的秘密了。”
“谁也不能说。”
“谁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