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女朋友了。”
这句话响在肖瑾耳边,她脑海里一束烟花无声炸开,一切感官反应仿佛都慢了半拍。直到木枕溪在那边清了清嗓子,带着些许不自在地问道:“你介意吗?”
肖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将上扬的唇角抿下来,屏住呼吸,答非所问道:“你说你女朋友是谁了吗?”
木枕溪说:“没有。”
肖瑾嗯了一声,心说不能太贪心,木枕溪已经在外面公开有了对象的事,是一个肉眼可见的巨大进步了。
木枕溪接下来的一句“不过”又让她将心脏吊了起来。
肖瑾问:“不过什么?”
木枕溪低下头,长发跟着垂下来,用指甲慢慢刮擦着沙发上的皮料,轻声道:“不过她看到我的手机壁纸了,上面……”停顿几秒钟,木枕溪说,“是你。”
肖瑾说:“哦。”唇角已经难以自抑地弯起来了。
木枕溪有些不满,她咬了一下下唇,问:“就这样?”肖瑾就这个反应?自己都暗示到这个地步了,不应该趁胜追击吗?
肖瑾明知故问道:“你想要怎么样?”
“我……”木枕溪支支吾吾。
“你什么?”肖瑾垂眼,一根食指卷起胸前的长发。
“你们学校的人知道你不是单身吗?”木枕溪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歧义,连忙纠正换了句,“我的意思是,你,你……”
她“你”了半天。
肖瑾好笑地替她补上:“我在追求你,是吗?”
木枕溪低低地“嗯”了声,面上丝丝烫热。
“不知道啊。”肖瑾说。她心里道:他们知道的可比这个劲爆多了。
“哦。”很低落的一声回应。
“你想让他们知道吗?”肖瑾清了清嗓子,正色问。
“你……随意啊。”木枕溪声音忽然软得不可思议,“想说就说,都是你的事。”她欲盖弥彰地补充道,“反正我是不介意的。”
肖瑾心里痒得厉害,仿佛被羽毛轻柔拂过,回以同样轻的声音:“那我跟他们说了哦。”
“好呀。”木枕溪用了肖瑾式的语气上扬。
肖瑾深吸一口气,说:“不准用这样的语气讲话。”
木枕溪故意问:“为什么呀?”
她突然觉得特别有意思。肖瑾每次这么说话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感受,现在也让肖瑾尝尝。
肖瑾威胁道:“你再这么说话,我就真让你变成我女朋友。”
木枕溪:“……”她小声嘟囔了句。
肖瑾问:“你说什么?”
木枕溪说:“没什么,我已经和你报备完了。”
肖瑾说:“所以呢?”
木枕溪:“所以我要挂电话洗澡睡觉了。”
肖瑾说:“你去吧,那个大小姐要是有什么异常举动你告诉我。”
木枕溪好奇地问:“告诉你有什么用吗?”
“我帮你骂她。”
木枕溪笑出声。
肖瑾道:“还有,我有个不情之请,你问问她能不能让我们俩一起当她导游。”
木枕溪:“啊?这样不好吧?”
肖瑾道:“你就随口问她一句,不行的话就算了,反正我上课比较自由,不行还能和别的老师换课,我不放心你。”
木枕溪想了想,说:“好。”
肖瑾说:“那你去洗澡吧,早点睡觉,晚安。”
木枕溪:“嗯,晚安。”
挂了电话,木枕溪就近躺在了沙发上,陷入沉思。
她和肖瑾现在到底是种什么关系?不是情侣胜似情侣,明明还没在一起,周围的人就已经或者即将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了。
还有,肖瑾今晚对她的回答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冷淡了,自己都说了有女朋友了,就是她,也没听她激动,没听她说想要见自己一面,下楼就几步路的距离,情之所至,见一面多正常。
刚刚嘟囔的那句,木枕溪是冲动之下说了句“变就变呗”,可惜肖瑾没听见。
自己是不是吊得太久了,所以肖瑾没有激情了啊?
还没恋爱呢,就没激情了。
木枕溪想:这有点可怕。
她在沙发上滚了一圈,又想:不至于,可能肖瑾心里也和自己一样在东想西想。
木枕溪从茶几上捞过手机,上面静静躺着肖瑾发来的一条微信:【我去洗澡啦啦啦】
有三个“啦”,说明心情很好。
木枕溪撑着胳膊坐直了,打字:【我想见你】手指悬在“发送”按钮上方,迟迟没按下去,见了说什么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还是和肖瑾谈一谈她现在的心理活动?都不是什么能聊的好话题。
有时候木枕溪会想,肖瑾如果再强势一点,自己说不定马上就缴械投降了。可肖瑾就不,她总是游刃有余,进攻的同时,在这段感情里给足了木枕溪自由和思考的余地。不但自己牢牢保持理智,每次木枕溪想冲动的时候,她还会充当木枕溪的警钟,在她脑门上敲上一记,提醒她保持冷静。
唯一的一次情难自禁,在桥上差点接吻,还被意外打断了。
肖瑾是有意为之吗?
就像这次一样,她是没听清,还是听清了假装没听到?
木枕溪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忽然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一件事,那还是去年冬天的时候了。她感冒得很严重,肖瑾来给她送药,后来她知道以后,下楼去找肖瑾,就在她要冲口表白的时候,肖瑾冷不丁打断她的话,说要去陪她妈妈吃饭。她有那么着急,一句话的时间都不能留给自己吗?
木枕溪把“我想见你”四个字删掉,脸色一点一点凝重,重新打字:【如果我现在找你复合的话,你会答应吗?】
确认,木枕溪点了发送。
两分钟过去,她没有撤回,肖瑾也没有回复。
木枕溪又发了一条:【我去洗澡了】
肖瑾的消息同时跳了出来,是一个反问。
【你确定吗?】
木枕溪:【如果我确定呢?】
肖瑾:【确定的话你就不会说如果】
肖瑾:【别想太多,顺其自然,早点睡觉】
肖瑾:【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不会再离开】
木枕溪:【……嗯】
肖瑾:【觉得内疚?】
木枕溪微微睁大了眼睛,肖瑾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肖瑾:【[语音]】
木枕溪把语音消息点开,安静的客厅里,传来肖瑾无奈的声音:“你这样不好。”
木枕溪心说:我怎么不好?
语音里接着说:“我提醒你多少次了,不要对我心软,当年可是我甩了你的,你这么快就消了气啊?”
木枕溪忿忿,干脆给她回了句语音:“你又不是自己要走的,要怪就怪你爸妈,怪不到你头上。”她心里补充:你还绝食了呢,差点儿就没命了,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怪你。
肖瑾失笑,按住说话:“话不能这么说,决定是我爸妈做的,造成的客观结果有我一份,不能因为我有苦衷,就把我摘得一干二净。”
木枕溪说不过她,胡搅蛮缠道:“总之不关你事,都是别人的错。”
肖瑾故意说:“哦,我爸妈是别人?”
木枕溪语结,索性破罐子破摔,把锅全都扣自己脑袋上:“怪我心里承受能力太差啦,而且太笨了,都没想到你会被爸妈骗走,我要是有你一样聪明,肯定都想出来啦,我再打工赚钱,四处找人打听你消息,就能去国外找你了,提前好些年我们就能双宿双飞。”
“你……”肖瑾瞠目结舌。
怎么从前不知道木枕溪讲起歪理来也能一套一套的。
木枕溪语气有些硬地说:“你不能说自己不好。”
肖瑾好笑又感动:“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木枕溪重新倒回沙发上,颓然道:“我觉得这样对你好不公平啊,就是一句话的事,我为什么不能下定决心说出口呢,这辈子横竖非你不可了,怎么就不能再勇敢一次呢?又要占着你,又不给你名分。”
肖瑾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做得很好,已经很好了。”
木枕溪垂头丧气,说:“我不好,你不要再安慰我了。”
肖瑾把她的话原样奉还,比她更冷硬:“你再说一句自己不好试试?”
木枕溪被她声音镇住,总算不车轱辘了。
肖瑾说:“你等我一会儿,我把澡洗完。”
木枕溪:“你还没洗完?”
肖瑾说:“不然呢?我洗到一半你突然发这么一条消息,我都愣住了,哪有心思洗澡,我已经光着站了有……估计十来分钟了。”
木枕溪大窘,结巴道:“那你快去接着洗,别着凉了。”
“不许胡思乱想听到没有?”肖瑾警告她。
“……听到了。”
“我去洗澡了。”肖瑾拇指按在说话键上,停止说话后还刻意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肖瑾:【[语音]】
“我去洗澡了。”听筒里先传出来肖瑾的声音,木枕溪看着那个18秒的标志,继续将听筒贴着耳朵往后听,她手指顿时揪紧了一下,瞳孔微微放大,接着呼吸不由加快了一瞬,那是……
肖瑾特意给她录了一段淋浴声。
木枕溪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画面,肖瑾双眼享受地微闭,沐浴露在身体上揉出白色的泡沫,仰着纤长优美的颈项,手指顺着水流的轨迹一路下滑……
木枕溪心脏怦怦直跳,为了不让自己胡乱发散,她也跑去洗澡了,把手机放在浴室外的洗手台,边洗澡边听《大悲咒》,六根都快洗清净了。
仿佛是掐准了时间,肖瑾给她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木枕溪包着浴巾进了卧室,把手机开了免提丢在床上,她自己边擦身体边和肖瑾说话:“怎么了?”
肖瑾语不惊人死不休,出口就是一颗重磅炸弹:“我想去你家找你,欢迎吗?”
木枕溪踩在床上的一条腿一软,差点儿一头栽进床里,忙用手扶了一把稳住身形:“什、什么时候?”
肖瑾果断说:“现在。”
木枕溪两条腿都软了,她把浴巾一围,在床沿坐下来,关了免提,把手机贴到耳边,难为情道:“怎么忽然想要过来?”
大半夜饥渴了?是不是太快了?
刚想着肖瑾不强势一点,肖瑾就坐火箭了。
肖瑾说:“想和你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