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笑梨本来是要在家里等木枕溪的,放不下心,索性过来小区这边找她。
木枕溪接到电话,下楼到小区门口接她,殷笑梨懒得搞一堆登记之类的。殷笑梨跟着木枕溪往里走,边走边装模作样地感叹:“我俩都认识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来你家。”
木枕溪瞥她道:“你不是工作忙吗?又赖我头上?”
殷笑梨不满道:“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
木枕溪从善如流,伏低做小道:“小的知错。”
木枕溪和殷笑梨都是大忙人,殷笑梨尤甚,工作时不时地就全国各地出差,她除了工作,得交男朋友,得在家睡觉,平时和木枕溪约饭也不会约在家,都是在外面吃吃玩玩,之后各回各家。像上回那样木枕溪半夜去敲殷笑梨家的门,几年过去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搬家公司还没到,殷笑梨进门,看到玄关并排放着的两双拖鞋,心里啧了一声,调侃道:“红配绿,赛狗屁?”
木枕溪面臊道:“你穿红的,那双是我的。”
殷笑梨说:“那你穿……她的?”她好歹记得木枕溪上回的话,没再管人叫初恋女友,木枕溪既然做到这个地步了,自己再插科打诨不合适。
木枕溪脱了鞋,光脚走进去。
她家里地板拖得很干净,又是夏天,光脚比穿鞋还舒服点。
殷笑梨将穿了一半的鞋脱了,也赤着脚踩进去。游览似的,看了看茶几,看了看洗手间,看了看卧室,心里啧啧个不停。
木枕溪在书房喊她:“别啧了,不嫌口干啊,帮我收拾东西。”
殷笑梨笑道:“啊,我啧出声了吗?”
木枕溪走出来,两手抱着胳膊,审视的目光看她。
殷笑梨不皮了,认真地发问:“我有一个问题啊,你是怎么让她在这种你们俩毫无关系的情况下,硬是把家里搞成了情侣住的地方?”
随处可见情侣款,要不是她知道真实情况,还以为多恩爱一对小两口呢。
木枕溪糟心道:“上回带她出去买生活用品,她自己记下来我用的,偷偷买了情侣款,买回来我才发现,就随她去了。”
殷笑梨哈哈道:“这个肖博士真是喜欢你。”
木枕溪不耐烦道:“八卦够了没有,赶紧过来收拾。”
殷笑梨跟着她去书房,把书架上的书搬到纸箱子里,边搬边絮叨:“你都要搬家了,怎么不提前收拾啊?这还是我过来了,我要不过来你得弄多久?”
木枕溪蹲在地上,在拔电脑主机的线,声音从桌底传出来:“她今天一天的课,我慢慢收拾也来得及。我不是怕提前收拾会被她发现么。”
“发现怎么了?我发现你真是个圣母,你又不欠她的,现在自己的房子不住了,另外去租别的,还搞得这么鬼鬼祟祟的,你怕当面说她会伤心?”
“不是。”木枕溪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将线装进事先准备好的收纳袋里,眼睑低垂,“万一她……我不想场面弄得难看,本来再遇到也是偶然,走的时候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好了,体面一点。”
“这是你的房子!”殷笑梨提高了声音强调。
这房子是木枕溪刚来林城的时候租的,她是第一任租户,搬进来的时候除了基本的空调电视沙发外什么都没有,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她四年来一点一点置办的,就在今年上半年,木枕溪还和她商量过,这次到期,要不要从房东手里将房子买下来。
就因为一个肖瑾,她住了四年的窝都不能要了。
但凡木枕溪有她一半的狠心,老早就把肖瑾扫地出门了。
木枕溪淡淡看了她一眼,重复了她的话,道:“这是我的房子。”
殷笑梨哑口无言。
她明白木枕溪的意思,这是她的事,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让自己不要再纠结这种无谓的东西。
殷笑梨抿了抿嘴,沉默地搬书。
木枕溪软下语气和她解释:“她已经在这里面住过了。”
殷笑梨懂,轻声说:“睹物思人嘛,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搬走挺好的。”
木枕溪见她没生气,接着温言道:“本来我见到她的时候就打算搬离林城的,谁知道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情,现在公司新项目刚启动,我脱不开身,更不好提辞职,先这样吧,等项目走上正轨,我再离开这里。”
殷笑梨没说赞成她也没说不赞成她,都是成年人了,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木枕溪把她外婆的相框单独收走,和卧室的衣服一起,装在了行李箱里。
她的东西说少不少,毕竟住了四年,可说多也不多,屋子里的摆设和布置都是带不走的,同城搬家,就是从这里搬到半小时车程的那里,不用收得那么整齐。
两个人齐心合力,上午十一点,客厅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子,搬家公司准时上门,将箱子送到了楼下的车上。
木枕溪在包里随身的便签本上写了句话,撕下来,贴在了茶几面上。
殷笑梨凑上前看了一眼。
木枕溪问她:“行吗?”
殷笑梨说:“行。”
木枕溪把自己在门锁上录入的指纹删掉了,最后深深地看了这个房子一眼,沉闷的关门声响起。
新房子在木枕溪公司附近,地铁旁边,也是中高档小区,楼层比原先的还高,33层,从飘窗往下看风景很好。搬家公司的人把箱子在空荡荡的客厅放下,只留下木、殷两个人。
要什么什么没有,地上也都是灰尘。
木枕溪叹了口气,拿起墙角的扫把和垃圾铲,就要开始大扫除。
殷笑梨拉住她,牙疼道:“亲娘啊,这都几点了?你不吃午饭吗?”
木枕溪说:“我还不饿。”
殷笑梨道:“我饿了。”旋即生拉硬拽这木枕溪丢下手里的扫把出去吃饭。
一家海鲜自助餐厅,殷笑梨吃得风生水起,还说为了庆祝木枕溪的乔迁之喜,明明是一件不怎么体面的事情,在她说来非常喜庆,木枕溪被她逗得一阵笑,低落的心情一扫而空。
账是木枕溪结的,说好的乔迁之喜,当然她请客。
回去一起收拾了新房子,铺了床、摆好了书、装好了电脑,虽然一眼看上去还是很空,但木枕溪也想开了,不打算再花心思布置了,说不定哪天就又搬走了,简单也有简单的好看。
殷笑梨下午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心里充满了忧愁。
肖瑾的出现,带来的影响大得木枕溪自己都没发现。殷笑梨觉得以前的木枕溪像是一只躲在壳里的蜗牛,对世界充满恐惧,她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慢慢地、好不容易钻了出来,去拥抱阳光,拥抱新生,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摆在阳台上的盆栽在花鸟市场不厌其烦地逛上一下午,把自己的生活打点得井井有条并且充满希望。
可现在呢?她又变成了这种随便的态度,好像她的人生就是一瘫淤泥,无论怎么折腾,最后都会回到原位。
那个人不出现,一切都好好的。
殷笑梨是看着她从阴影走到阳光下的,她替木枕溪难受。
木枕溪没发现她心思千回百转,提了桶楼下刚买的矿泉水,取了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水放在殷笑梨面前,笑道:“辛苦你了,殷大记者。”
殷笑梨收敛起眼底的情绪,斜她说:“损我是不是?”
“没有,真诚地道谢。”木枕溪席地而坐——地已经拖过了,背抵在飘窗旁的墙壁上,也仰头喝了口水。手脚都很累,只有嘴闲着,聊起天来。
木枕溪说:“昨天晚上,方颖喝醉了,给我打电话找我复合。”
殷笑梨嗤一声,浓浓的鄙夷:“她还有脸?”
木枕溪乐道:“我就是想起来这件事了,跟你说一声,好歹你也是大媒人,别老是跟炮仗似的。”
殷笑梨道:“你别说了,我可太后悔给你做媒了,先是方颖,后是肖博士,下回我一定把人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了,再给你介绍,不然我成什么人了。”
说起方颖殷笑梨就一头的火,这个人也是她朋友的朋友,看过照片,长得是真不错,颜值勉强配得上木枕溪,职业也还行,事业单位,虽然赚得不多但工作稳定,就让木枕溪和她见面了。一见……当然没钟情,多见了几次,大概过了几个月,木枕溪说在一起了。
殷笑梨这个高兴,给她庆祝脱单,没想到好景不长,过了刚半年,木枕溪跟她说分手了。
殷笑梨:“???”
殷笑梨歪在沙发上,提起一年前火依旧蹭蹭往天灵盖冒:“你对她百依百顺,她凭什么提分手啊?”
木枕溪不生气,看殷笑梨这么气只是笑:“人不是都说了嘛,我工作忙,合不来不就分手了,我记得你不就有一任男朋友因为你太忙分手了吗?”
殷笑梨道:“那不一样,我是真的忙,而且我本来就是想分手,不想搭理他,装作忙而已。”
木枕溪啧啧两声,故意调侃她:“真渣啊。”
殷笑梨爽快承认道:“我是渣啊,我渣得光明正大,我又没有不认。方……呀呸,我都不想说她名字,你忙是忙,但也没少陪吧,困得都要睡过去了还惦记着得去找女朋友。晚上正常下班约晚餐,加班约夜宵,回回送到家门口。周末有空就带她出去逛街看电影,还有自驾游,你带我出去游过吗?别说一周不见面了,就连三天间隔都没超过,就差同居了。”
木枕溪好笑道:“你怎么比我知道得还清楚?”
过去了一年,有些细节她早就忘记了,本来就是合适了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好聚好散,没必要记恨,更没必要记得。
殷笑梨瞟她,说:“你忘记我实时跟踪动态了吗?”
木枕溪摸摸鼻子:“还真忘了。”
殷笑梨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抿了下唇,说:“其实还有件事,你当时刚分手,我怕你难过,没和你说。后来看你过得好好的,懒得说。”
木枕溪好奇:“什么事?”
殷笑梨冷笑说:“去年十月份,我看到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勾肩搭背的,还接吻。”
木枕溪:“……”
殷笑梨说:“我猜之前就劈腿了,所以才跟你提了分手。”
木枕溪皱眉,不赞同地轻声道:“没有证据,不好这么说人家吧?”分手是分手了,背后道人是非总是不好。
殷笑梨冷冷地勾唇,说:“我有证据啊,她不是我朋友的朋友吗?那男的追她的时候骗她说是大款,她心动了,放弃了你这个小款,改跟大款了。谁知道大款是假的,她上当了,又记起了你的好,像你这样人傻钱多还温柔体贴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估计她自己心里也有点儿逼数,喝醉了才敢找你,下回她再找你,你打电话给我,看我不上去大嘴巴子扇死她。”
木枕溪:“……”
幸好她没说昨晚她送方颖回家了,否则殷笑梨现在大嘴巴子可能扇她脸上了。
殷笑梨最见不得她心软,尤其是在不该心软的地方心软,气急了真的能上来揍她。
殷笑梨上下打量她:“我觉得你就是点儿背,明明年轻貌美又多金,偏偏一次两次的遇人不淑,不仅要和女人抢对象,还要和男人抢对象,当姬佬真的太不容易了。我现在最后悔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