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享福本以为监考的日子会很无聊的,谁曾想他很快就迎来了与考生斗智斗勇的日子,为了能够拿到高分,各种作弊的手法都被考生们想了出来,尤其是进士科的考生。
因为,通过最初的两场之后,他们发现,每天的题目都是一个套路,其中第一大题填空题,第二大题默写,基本都是出自四书五经,可不是谁都像虞世南有博闻强记的超能力,随手就能默写出七卷《烈女传》,大多数人,是背不全四书五经的,更加别说默写,所以,在这种有标准答案的题目上,大家都不想丢分,于是,第二天开始,便有一百多个被抓了现行的考生,被取消了参考资格,而且,搜捡也越发严格了起来,连衣服都要脱下来,看里子。
那么,就无可避免的,让搜捡人员与考生发生了很多冲突,李世民得报之后,直接来了一道圣旨,凡企图夹带进考场的考生,直接取消当年参考资格,凡在考场行剽窃抄袭之举的考生,永远取消参考资格,然之后,整个世界清静了很多。
玩夹带抄袭,很可能今生都与做官无缘,一下子就让所有的考生害怕了,他们此前可没有想过,这辈子不能做官还能干什么。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本以为考完了之后,孙享福能在家里陪小孩玩几天的,可到了阅卷环节,众多阅卷官又吵了起来,尤其是进士科的阅卷官,原因无它,各个阅卷官对于四书五经的理解,都不一样,打分差异较大,你指责我不对,我指责你不对。
拿一个简单的‘君子远庖厨’来说,有人的认为,这是说,君子应该少做粗贱鄙夷的事,多做读书明理这样高雅的事。
有的人则是认为,君子远庖厨,是因为君子要保持仁心,不要看到杀生。
更有无学者认为,君子远庖厨,就是告诉我们,读书人就不能做厨子,而且,不光是考生这么解读答题的很多,考官认同这个答案,并且给高分的,也大有人在。
这就让人尴尬了,并且尴尬的不止这一处,几乎所有经义作文,都有各种问题,这就证明这个时期儒家内部,对于先贤所留下来的知识,认知并不统一,这种情况,让孔颖达非常之慌张,直接破灭了他想要改变儒家性质,迎合新时期统治者的心思,因为,你内部的思想都还没有统一呢!怎么去迎合皇帝的心思。
“正明以为,此事何解?”
萧瑀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感觉不好解决的事情,就会习惯性的问孙享福,反正从孙享福这里,他总是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搞的孙享福像一个问题专家似的。
基本不用怎么想,孙享福便道,“既然早已设定了规矩,便按规矩来,阅卷的官员,对于非标准答案的题目,都有打分权,去掉一个最低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剩余的分数,算平均分。”
“不可,理解完全错误的也给分,这不公平。”
今天孙享福算是又见着一个和尉迟恭一样耳朵灵的老头了,孔颖达突然之间从背后插话,让他吓了一跳。
“这种时候,按照事先设定的制度来,就是公平的,对错,反而不重要,要是把每个考生对经义的理解,都用一个标准的答案来限定,那请问孔祭酒,标准的答案在哪里?”
从以四书五经为主的儒家思想形成以来,在传承的过程中,就不断的有人在给他作出新的解释,汉朝的董仲舒,甚至将其杂以阴阳五行说,把神权,君权,父权,夫权,贯穿在一起,形成帝制神学体系,可以说,将最初的儒学,改的面目全非。
你自己的学派,这么没有立场,后人自然是学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按照对自己有利的方式解读了,经过五胡乱华的文学断层之后之后,即便孔颖达是孔子后人,也未必能将当下这些杂七杂八的思想统一定论。
听了孙享福的话,孔颖达哑然。
他其实一早就察觉到了这样的问题,但苦于没有办法解决。
历史上,也是因为贞观朝的科举爆发出了这样的问题,李世民才下旨,让孔颖达将《五经正义》重新编撰,注解出来,为的,就是根治唐初儒学内部宗派林立,各承师说,互诘不休,一派混乱的局面。
不过,这本鸿篇巨制,是贞观十六年才初步成书,又经过一些增减,最终的版本,在孔颖达死后的高宗时期才正式颁行,而且,它是这个民族教育史上的一个大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