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走进流云楼顶楼的时候,李梅娘已经卸下了盔甲,穿着一身白色的常服和万流云一起对坐在桌边喝茶。 看见她走进来,白衣胜雪的女子眼睛滴溜溜地看过来,惊奇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语气…… 嬴抱月苦笑着坐到桌边,“我怎么就不会来这里?我们不是很多年没见了吗?” 天知道她在战场上看见那位银甲将军的时候,心中有多么震撼和感动。 “你不是应该和那位昭华君在一起吗?” 李梅娘单手支颐,望着她直笑,“我还以为我要到早上才能再看到你。” “梅娘……” 嬴抱月被调侃的头痛起来,捂着额头道,“我和他之前有些误会,现在已经都说开了。” “是吗?那是好事。” 李梅娘凝视着嬴抱月的眉眼,“只是,抱月,你为什么看上去还有心事呢?” 嬴抱月一怔,呆呆地望向她。 这一刻她的神情不再是游刃有余的天阶宗师,而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在很多人面前都能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唯独在李梅娘面前不能。 “我们曾经呆在一起那么久,我自然能够看出来你在想什么。” 李梅娘历经风霜的眉眼柔和下来,手穿过桌子探过去抚上嬴抱月的脸颊,“果然只是样子变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只一句话就冲淡了她们之间时光的隔阂,她们仿佛从未分离过一般。 这句话提醒了嬴抱月,她浑身一个激灵,低头轻声道,“梅娘,抱歉。” “嗯,你是该对我道歉,”李梅娘摩挲着她的下巴,轻声道,“毕竟你丢下我们,一个人死掉了呢。” 嬴抱月心中刺痛了一下,愧疚地抬起头。 桌边一片寂静,万流云端着茶杯坐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虽然这里是她的地盘,但李梅娘的气势一上来,全银蝉卫里可没一个人敢插嘴。 哪怕银蝉卫的主人也如此。 万流云望着坐在李梅娘面前像个妹妹似的嬴抱月,莫名想起那天坐在差不多位置喝茶的李堇娘。 只有银蝉卫才知道,上辈子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少司命,也就只有在为自己人撑腰的时候有气势。可在自己人面前林抱月向来是没什么气势的。 尤其是在李梅娘面前。 李梅娘性格坚毅又爱护林抱月太过,万流云有时候也会怕她。不过,也正因李梅娘是这样的人,才能带着那么多的兵归来。 隐藏身份,隐藏性别,卧薪尝胆,只为了一个所有人都认为根本不会回来的人。 这就是李梅娘的八年。 嬴抱月凝视着桌子对面的白衣女子,心中酸涩。 她知道是她理亏,是她欠全体银蝉卫一个答案。 “抱歉,”嬴抱月咬牙,“是我没有顾好你们,才导致银蝉卫变成现在这样。” “不,”李堇娘摇头,“你没有什么没顾好的。我们是你的兵,为你而死是理所当然的。” 不然说,是他们上辈子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将军,才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在未知的地方。 “我想你上辈子没有留下交代,估计是认为大司命后面会安排好的,对吗?”李梅娘淡淡道。 嬴抱月点头。 她的确没有想到师父会在她死亡后的一年也离世。 “好,我明白,”李梅娘深吸一口气,“抱月,那我只想问一句。” “你上辈子,到底为何而死?” 李梅娘不觉得当时的山海大陆上有哪方势力能杀得了她,就算真的有强敌,她为什么不汇聚各方势力堂堂正正战上一场? 昭阳郡主可并不是个怯战的人。 李梅娘自始至终都想不明白的就是,她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人走向死亡? 嬴抱月愣住,“我……” “抱歉,”她咬了咬唇,“我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没想起仇人是谁。” “是吗……” 李梅娘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早晚会遇见的。” “只是这一次,你别想跑,”她死死盯着嬴抱月的眼睛,“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来面对。绝不许你再一个人离开。” 嬴抱月心中酸涩异常,点了点头,“好。” 得到她的应允,李梅娘整个人松弛下来,松开嬴抱月的脸笑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嬴抱月苦笑,“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李梅娘懒得戳穿她,摆弄着手上的茶杯,“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有心事?” 嬴抱月僵了僵,“我只是在担心明天的情况。西戎人来者不善,淳于夜那么容易就束手就擒了,恐怕还有后手等着在。” “那是自然,”李梅娘目光锐利起来,“即便有军符在手,淳于夜一个西戎人也指挥不动前秦的军队,溃散是迟早的事,云中君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淳于夜更像一个冲在最前面的祭品,或者说诱饵。 那么,云中君真正的后手又是什么? “我已经让我的人戒备城内所有可疑地点了,”李梅娘道,“只是他们中不少人战斗经验太浅,未必能防住。” 嬴抱月点头,“我明白。” 淳于夜被抓后,他们这边反而陷入了被动。他们在明,敌人在暗。 “不过,我倒也想知道,那个云中君还有什么可以调动的人马?” 李梅娘眉头紧锁,“难道还是找那些禅院弟子?” 修行者再强,但除了天阶之外,也无法抵挡千军万马。 战场上的兵力较量已经到了后期,各方的底牌也暴露的差不多。没有任何一支大军可以凭空出现,云中君连盗兵符这样的手段都用上来,他到底还能动用什么力量? 嬴抱月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世俗的力量走向尽头之时,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神灵的力量了。 “抱月?抱月?” 李梅娘的喊声让嬴抱月回过神来,她看过去,对上两双担心的眼睛。 “不对,我还是觉得你不对劲。” “抱月,把手给我。” 李梅娘眯起眼睛,伸手去抓嬴抱月的脉门,想为她把脉,却被嬴抱月眼疾手快地躲过。 “抱月!” “我没事,”嬴抱月朝她笑了笑,“你还是放弃吧。我不愿意,你也碰不到我。” 李梅娘心中不安愈重,她可以肯定嬴抱月有什么秘密在瞒着她们所有人。 但正如嬴抱月所说,以她的境界和辈分没有人能强逼她开口。 而就在李梅娘彻夜难安心急如焚之时,她没有想到,第二天的清晨,一个能逼嬴抱月就范的人出现了。 “好久不见,小阿月。” 山海关门前,风尘仆仆的男人摘下头上的斗笠,朝城门口一众满脸震惊的年轻人们露出一个微笑。 姬嘉树愕然望着这个曾和他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剑圣,林挽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