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瞬也不瞬地盯着台上的那个少女,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上私塾的隔壁家大毛和她说过的一个词。
梦想。
大毛的梦想是在衙门里当个衙役。
而她的梦想是什么呢?
二妞愣愣睁大眼睛,她想起她小时候曾经很喜欢和街上的小子们蹴鞠,她虽然瘦,却是踢的最好的一个。她的确比隔壁的二牛蹴鞠更厉害些,但后来被她爹发现了,抽了她一顿,将她关在家里绣花。
她只能做这些,周围的所有人都和她这么说。
后来她偷偷跑进茶楼,听人说书,提起在东吴的北方那些冰雪中伫立的国家,她听完十分向往,想要看看北国的风光,但这个念头她甚至不敢告诉任何人。
她是女人,不得远游。
不得,不行,不可以。
这些声音充斥在她的世界里,阻拦她的脚步,禁锢她的人生,让她终生不能探出头去看一眼。
但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裂帛之声传来,少女的歌声冲上云霄,高台下站在泥水里的东吴小女孩睁大眼睛,在热泪模糊的视野里看着那个在高台上发光的前秦少女。
不,不是这样的。
一定不是。
筑声悠扬婉转,直上云霄。
每个人在乐声里,都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情。
二妞看见隔壁卖肉的老王头系了系腰上的腰带,拼命挺了挺已经佝偻的后背,二妞记得之前听大人们说过,老王头十年前是当兵的。
二妞看见平素总是愤世嫉俗隔壁的书生收起了尖酸的嘴脸,神情复杂地注视着那个少女的身影。
二妞看见很多很多。
众生皆为之动容,而他们,就是众生。
就在台上的那曲歌响起的时候,有很多上了年纪的修行者都睁大眼睛,眼眶有些发热。
台下安静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在极致的安静里,有老人喟然长叹。
“年轻真好啊。”
年轻真好啊。
高台之下,不少满脸油滑的修行者都静默而立,不少衣服上沾着泥土灰尘手上布满老茧的中年粗汉们僵然而立,不少平素或木然或泼辣的妇人们流下眼泪。
谁在年轻的时候,都曾经想成为急人之难、豪侠任气的少年英雄。
从之前喜怒哀乐的梦里醒来,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如梦初醒的怔忡,在极致的美景中,这一场乐结束了。
最后一声,安静落下,嬴抱月抱着筑站起。
姬嘉树静静看着这一幕。
一切宛如一场奇迹。
她用无人能及的乐声,结束了战国七年东吴中阶大典的六艺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