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起来,与Agone出版社的最初接触,还是在高雄的牵线下开始的。
在献忠先生和雷蒙先生的介绍下,高雄带着我和他的英国籍女秘书曼尼去了一趟法国,和Agone的核心人物,进行了最初的接洽,商讨了一下国际版权合作的可能性。
我们从戛纳进入法国。
到达戛纳时,是当地时间下午4点半,高雄说,带我们去他好朋友L的一个餐馆吃晚饭。这家餐馆就开在戛纳的海滩附近,以最新鲜的海产食物而著名。
L听说高雄来了,就过来相陪。喝了一杯热热的柠檬茶后,侍者送上来好几个大冰盘,冰盘里放着刚刚从海里捞上来的牡蛎、螃蟹、虾、贝之类的海鲜,配上蔬菜沙拉和各种蘸料。食物全部都是没有煮过的。
L看着我犹豫不决的目光,解释说,这边的海水非常干净,没有工业污染,海鲜也非常干净,捞上来不用煮熟,也可以这样生吃,不会导致腹泻的,大家不用担心。说着,他就为我们示范,用全套的专业剥壳工具,优雅熟练地剥了一个龙虾仔。
我迟疑地看着高雄。想起少年时你病重住院期间,他带着我去放生各种水产动物的往事。我们应该吃这些海鲜吗?
高雄看了看我,对L说:“你有不那么新鲜的食物么?”
L惊讶地看着他。
我说:“他的意思是,有不是现场捕捞的,是已经死掉,冰冻了一段时间的那种食物么?”
L疑惑不解地看着我们,说:“我以为你们远道而来,不是为了吃已经死掉、冻得没有味道了的食物的。慕名到我这里来的人,都是要求食物越新鲜越好。”
高雄说:“我们不是一般的食客,我们是你的铁杆老友,这不是专程来帮忙你消化一下库存吗?”
L耸耸肩膀,说:“好吧,你们这些奇怪的人。”
(二)
过了一会儿,冰盘上的食物换了一拨,海鲜还是那些海鲜,不过不是刚刚捞上来的了,换成了冰冻数日,准备运往内陆地区超市销售的那种。
但是,食物还是全部是生的。
L抱歉地说,他店里就没有会煮熟东西的厨师。这边的风俗,就是生吃。我正想说,没有厨师也没有关系,给我们一个烧水的小锅,我们自己把海鲜放进去涮熟就好了。但L先开口了,他说,除了煮茶的电壶,这里连烧开水的小锅也没有。如果我非要吃熟的,就只好用茶壶煮了。那样,整个餐厅的客人都会回头看我们的,并且会暗自摇头,觉得我们这些来自亚洲的顾客,完全不懂海鲜的品味之乐。
然后,他还和我解释说,生吃河鲜海鲜的情况,在中国周朝后期就有,如今蜚声全球的日本生鱼片,其实是春秋时期从中国传去的。周朝的时候,将河鲜海鲜切成薄片,蘸调料吃,就是很时髦的饮食方法。那种食物,称为“生脍”。
他再次强调,这里的海产品都很干净,从来没有人吃了闹过肚子。
我将信将疑地接受了他的说法。已经坐在了他的店里,本来就是来照顾他生意的,什么都不吃,或者坚持不入乡随俗,未免太失礼了。
如果能够接受生鱼片,也应该能接受这些大盘里的各种生食吧。
我拿起了那些分工精细的器械,开始对付一只冰冻大螃蟹。
L露出了笑容,转头和高雄开始谈论生意上的事情。
当我把一只螃蟹腿弄飞到高雄盘子里时,L正在侃侃而谈他的财富观。
在高雄的盘子遭到天降螃蟹腿袭击时,L正说到这一句:“事实上,我的所有财富并非个人持有的,我只能算7个拥有者之一。”
高雄把那只飞来的螃蟹腿夹还给我,诚恳地劝说道:“心心,还是用手吧。那些工具都是人造的,而你的手是上帝造的。”
我的脸刷地红了。
L体贴入微地说:“西方人就是迷信工具。其实,高雄说得对,人才是最有灵性的工具。上帝,已经把双手这样灵巧无比的工具,给我们都配置好了。”
于是,他们两人也都弃用了工具,改成用手来对付海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