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当我从检修楼梯爬上屋顶,弄开天窗进入你的房间时,我看到你在挣扎着给自己注射止痛针剂。从你的动作来看,我想这不是第一次了。
后来,我知道你那天是早上2点多才自己捱到住所的。
从我家门前离开后,你去了一次医院的急诊。你去医院的时候疼痛剧烈,一路上你走得万分艰难。可你到达的时候,疼痛又缓解了下去。
值班医生给你做了简单的检查,并没有胃出血。他给你处理了一下鼻血和身上的摔伤,又开了一些强效止痛药给你,就让你留在医院平卧休息。你说,反正只是休息,不如回家休息好了。医生说,如果你现在不太疼了,回家也是可以的,只是如果有胃出血等情况,要立刻过来。他问你有没有熟人可以来陪护着回家。你看了看表,已经是半夜了,于是你说,有朋友在外面等着。
从急诊室出来,你觉得自己情况还好,就没有给谁打电话,你觉得可以不用打扰别人自己回去。
你本想回去处理自行车,可你已经疲惫得力不从心了。
你再次能够顾及到自行车已经是30多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它在外面放了这么久,而在那时,即使它有些摔坏了,也仍旧是一件值钱的财产。所以,你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它了。
从医院出来,公共汽车已经都没有了。你只能自己走着回家。
走到你住所楼下不远处的时候,胃脘里的剧痛再次汹涌而来。你痛得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你看着自己的住所就在几十米之外,可你就是无法再走动一步了。
这一次,你再也没有在我身边所拥有的那种意志力来与它抗衡了。所以,你就在距离你住所很近的地方,倒在路边第二次晕过去了。
因为夜深人静,巷子也偏僻,你没有被人发现。你是自己醒过来的。
你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强自支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进入房间的时候,已经几乎不会走路了。你在天旋地转中倒在床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直到清晨6点多你再次被剧痛弄醒。然后,你就一直这样痛了差不多10个小时。
这是你迄今为止经历的最严重和历时最长的一次疼痛。它几乎完全把你摧毁了。
当我们重新相见的时候,我单独面对你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哭了。
(二)
你陷落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漩涡的中央是死亡。漩涡的边缘是我。
剧烈的疼痛如同一阵龙卷风将你连根拔起。
我看着你在漩涡中挣扎,日渐离我远去。许多折断的枝叶纷纷落在我的脸上。
你脸朝下趴在床沿上,无法做到自己翻过身来,你在剧烈地呕吐。
你就这样面无人色地趴在那里,满脸都是虚脱的汗水。它们顺着你的脸颊往下滚着,汇集在你的下巴上,然后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当我扶着你重新躺回枕头上的时候,你闭着眼睛伸出手来。
你能感觉到我在你的周围,但你视线不清,无法看见我的面容。
你的手在一片迷茫的虚空中试探着。
我轻轻地握住了你的手,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你手背上。
你微弱地说:“你在哭吗?”
我说:“没有。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刚才你给自己打的是什么针啊?”
你说:“止痛针。”
你说:“回家吧。”
我说:“你这么难受,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下呢?你需要人照顾。”
你困难地努力翻身。又一次呕吐。我永远忘不了那种窒息的声音。
我慌乱地给你拍着背,我流着眼泪说:“你常常这样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你说:“今天厉害些,平时没这样。”
你说:“我弄脏你的袖子了吗?”
我流着眼泪,我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