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儿子,你不用辛苦地把这些话说出来。父亲都能听到。父亲都答应你。我不会着急,不会对景云大发雷霆,也不会责怪姨娘。凡是你心里希望父亲做到的,父亲都会为你去做到,都会按你的心意去做到。”父亲说:“你是我的儿子,你所有的心意,父亲都是明白的。”
父亲说:“父亲还知道,你心里在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儿子,你是太辛苦了。你不用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的肩膀上。父亲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但是,这场战争,它实在是规模太大了,持续得也实在是太久了。要让它停下来,也是需要时间的。你不能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父亲说:“父亲知道你的意志力很强,但是,你的身体却未必能承受得了这么大的重压。有些事情,父亲之前没有告诉过你。你的母亲怀你的后期一直在重病当中,她本来就是个纤弱文静的人,体质本来就并不强健,你生下来,体重很轻,本来带着胎里弱的。从小你就不能太劳乏,一劳乏就会生病。你生下来后,你母亲一直病重无法照顾你,其他人的照顾,始终也不能比上亲生的母亲。你那时候常常生病。你母亲很担心。我也很担心。就是你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你也还在生病,你啼哭了一个晚上,声音都快哑掉了。你母亲流着眼泪哀求我,她说,她知道自己是必死的,没有办法看到你长大。她恳求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你少病少灾,健健康康地活下去,能够长大成人,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能够替我们家光耀门楣的男子汉。她不能说话的时候,就用眼睛一直看着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看着我的眼睛。”
父亲说:“所以,你母亲死后,你还很小的时候,我和你舅舅,几经考虑,最终决定把你送到清川,去跟随你的师父和师祖。当你的师父把你带走的时候,你骑在他的马上,你在他的怀抱里回头看着我。你的眼睛里面都是泪水。我看着你跟着他越走越远,心里的那个滋味,你做了父亲以后,才能够真正地体会。”
父亲说:“儿子,你是不能太劳乏的。虽然现在和小时候相比,你已经强健了很多,但是,每个人的身体,都是有它的极限的。你不能越过那个极限。越过了极限的话,身体是会要发出抗议的,它会向你示警,恳求你让它休息。”
父亲说:“孙大夫早上来和我谈了。他认为这一次就是你身体的一个强烈示警,它需要休息。你的这次头痛,就是一个向你传递的身体信号。只是不巧,景云正好在那个时候伤了你,让你后面受了这么许多额外的辛苦。但是,你不要担心,大夫说他确定你只是劳累导致的神乏体虚和头部震荡损伤,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等你休息几天,头部受的震荡损伤减轻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父亲说。“我已经派人去和清风寨的傅统领说了,他会帮你处理好那边的事情,你可以住在家里安心休息,等完全好了再回去。家里毕竟什么条件都要好些。”
父亲说:“我也会推了所有的事情,这些天都会好好地陪着你。我们父子长久地分离,相处的时间,也实在是太少了。”
父亲说:”当年,你母亲病重的时候,总是睡得不好,人消耗很大,老汉王听说了,便赐了我一些这种西域的安息香,它是用各种名贵的安神息痛的药物制成的。你母亲用了很有效。因为稀有难得,没有用完的,也都珍藏着。现在,都给你吧。它会帮到你的。每天点着它睡,就可以睡得安稳了。”
你微微睁着眼睛。你看着那些香。袅袅的香气从薰香铜炉的鹤嘴里绵绵不绝地吐出来,在空气中弥漫开。你看着父亲。你的嘴唇再次动了动,你说出了声音。你虚弱地说:“父亲。”
听到你说出的“父亲”,在窗外站了好一会儿的我,心里颤抖了一下。
我放弃了进去看你的想法。我默默地看了窗子一会儿,然后转身悄悄离开了你的院子。
父亲已经知道了我原本要去告诉他的事情,父亲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就是从那一天起,我明白了,不苟言笑的父亲,心里是多么地深爱着你。
如果说,在那些你最艰难的时刻,有谁,曾经有力地帮助过你的话,就是你的父母亲,而不是我。
父母亲的爱,是任何其他的感情都不能比拟,也无法替代的。
如果,我的父母亲还活着,那么,是不是后来那些失去你的日子,也会过得容易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