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糜芳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
或者说,并没本该有的自在。
小沛还是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城,而刘备帐下原本可以压在他身…不对…压在他头上的那批人刚好全在收拾汝南,他是临时的小沛太守,也该是此时此刻城内说一不二的糜老爷。
然而,“挟糜芳以令白眊”让他做一把手的梦碎了……
开城纳寇、叛主通敌,两千精锐白眊兵尽数折损在与盟军的血战中,这都是他下的命令。
想起刘备隐藏着无限深意的眼神,想起那个黑炭头如炸雷的怒吼,还有那杆戳在地面与自己等高的大刀,糜芳看着府内新开的黄花,肥胖的、垂落在腿边的手臂不断颤抖。
他看着对面亭子里穿着褐色衣衫自顾自打拳练枪的汉子,如吞了无数苍蝇,再看到亭子外偷偷瞧着汉子的蓝裙姑娘,只觉吞入的无数苍蝇不曾死透,一只只不断在他胃里、心头飞动叮咬。
糜芳脸上的肥肉轻轻颤动,狠狠骂道:
“杀千刀的泰山贼!杀千刀的魏延!”
他狠狠骂完,轻轻离去。
他知道从自己打开城门的那刻开始,他不再是刘使君身边红人的亲弟,而是会被噬尽骨肉的叛臣。
背叛如果一路叛到底,也许还能继续活下去甚至另有造化,但如果再被新认的主人抛弃,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糜芳知道自己的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想用命去尝试万一的可能。所以糜芳不敢得罪魏延,莫说揭穿身份,他甚至要想尽一切办法来替魏延隐瞒下去。
今日的午时三刻,糜芳注意到魏延稀罕的出了府门,他一个人悄悄地出去,又在天暮前一个人悄悄地回来,在这犹然微寒的初春,带着满身的汗水,以及抑制不住的兴奋。
糜芳没有派人跟踪,也不曾去向亲妹打听,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是极重要的事,那就意味着极度的危险。而如果他出门不过是寻人打架或者做其他发泄体力的事,那更不值得问个水落石出。
数十年来,糜家的生意能在乱世中越做越大,糜竺出众的商业能力居功甚伟,却更离不开糜芳对危险的这份敏感。
糜芳轻轻离去。
阎行从房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看着那个胖子轻声的骂骂咧咧,揉了揉伤痛未消的肩部。放下心来。
他一直在暗处悄然观察着,但凡糜芳表露出分毫不对劲,他便会将他击杀,再与魏延果断离开。
好在糜芳在忠诚与身家性命中选择了后者,而他也终于有机会去见一见那位天下无敌的飞将了。
......
棋子已伏,林立心知此处再无事情值得耽搁,他只想回家。小沛之西的官道上,抛弃了一切累赘,他与史阿、臧霸、高顺、吕玲琦四人,一人双骑,卷起漫天的泥尘,极速如飞。
……
长安。
随着一众大将携大半俘虏杀向函谷关,偌大林府终于渐渐安静。
有贾诩坐镇,蔡琰自是不必操心城内城外大小事,尽管每日与马云禄练字看花,倒也自在。
而因为府内女性数量实在稀少,春夏秋冬四女也常常被她唤去作陪。
她本就温柔可亲,一心喜欢人多陪伴,从不去在意别的。马云禄那样敏感的身份,照样被她视为亲妹子一般疼爱,何况四女?
一来二去,六人愈发亲密。诗词与女红互相学习,倦了再看上一段剑舞,有些冷清的大宅再度热闹起来。
只是这股热闹劲儿,却没能感染到俘虏大院。那些成天热闹的人物都为了生死打仗去也,只余黄忠、刘磐二人每日沉默相对。
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随着黄忠越来越沉默,刘磐的心开始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