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周围的人也拿起武器,密切注视着门口。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人从金属大门的缺口里走出来。
忽然,头部显示器上中士的头像亮了起来,频道里传来了一阵歌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中士的频道正在播放着NatKingCole的《ILoveYou》,信号有些干扰,带着点电波的沙沙声。
秦放不太喜欢爵士乐,因为他每次听到都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守着大门的士兵用强光向门内照去,然后向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表示一切正常。不一会儿,中士从门里走了出来。他并没有打开头部装甲,而且动作很慢,显得有些迟钝。
中士慢慢穿过了大门前的看守后径直向开普勒人那边走去。频道里的歌声一直响着,还有人跟着哼了起来。
“中士,里面的情况怎么样?”秦放从侧面走过来问道。中士没有停住脚步,好像是没有听见。
“他很少在执行任务时候放音乐……”酋长说道:“有点不对劲。”
“还顺利吗?”秦放又问了一声,但中士还是没有停下,眼看就要接近开普勒人了。开普勒人警觉了起来,正要起身。这时中士忽然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们。
“中士!你这是要干什么?!”秦放一把抱住中士的手臂想把武器压下去。这时他才发现中士的盔甲上已经布满了弹孔和血迹。惊愕之余,秦放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肘,仰面朝天地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登陆艇的船舷上。
“你疯了吗?!”沙利克刚要举起枪对准中士,但中士手中的20毫米机炮已经提前开火了。耀眼的枪焰从枪口喷薄而出,大口径的碳化钨穿甲弹蛮横地把沙利克的手臂扯离了身体,又将沙利克的装甲义体打出了一排手臂粗细的大洞,然后沙利克像块被掰碎的饼干一样断成了两节,倒在地上不动了。
虽然大部分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场面不知所措,但站在远处另一艘登陆艇边上的哨兵首先向中士开火了。密集的大口径机枪的子弹打在中型义体上迸发着耀眼的火星儿,但却无法有效穿透装甲。中士手中的机炮再次喷出了火焰,弹幕马上将首先开火的两个哨兵撕成了碎片。登陆艇的一侧也被穿甲弹打得千疮百孔,在两道耀眼的离子电弧闪过后炸裂开来,还在用艇身当做掩护的队员瞬间就想遇火的巧克力般熔化了。
随着机炮打桩般的节奏与惨叫声,后备小队的抵抗在逐渐减弱,没死的人也被强大的火力压制住了,只能做着零星抵抗。中士慢慢走到倒下的沙利克旁边,这时沙利克虽然生命维持系统还在工作,但他的义体已经支离破碎了,他绝望地看着中士将枪口对准了自己,但除了恐惧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于是闭上了双眼。
突然,秦放在这个时候从小臂上弹出格斗匕首从中士身后猛扑了过来。他高高跃起,利用下落的重力将匕首插入了中士头部装甲模块的缝隙里。从后面死死抱住了中士的头部,然后将两条腿别在中型义体的腰上。
“快来帮忙!”秦放大声求援,然后他用力抠住中士头部装甲的观瞄口,虽然这样并不能阻挡对方的视线,但这让中士感到了头部受到了威胁,他腾出一只手来向上挥舞着拳头拼命向秦放砸去。
扫射还在继续,但中士单手持着机炮有些费力,强大的后坐力使射击失去了准头,即使是这样,其他人想接近他还是很难,道钉72剩下的队员只能依靠废弃飞船的掩护迂回到射击的死角后才能慢慢接近。
“我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被保护随从保护在角落里的开普勒长老忽然说道。
“……您确定吗?”本来还在观察战况的女祭司回头诧异地看着长老,表情显得难以置信:“您是说它已经苏醒了吗?”
“虽然还没有那么严重,但我们现在需要帮帮那些地球人,控制住这里的局面。”
“我明白了。”女祭司闭上了眼睛,好像陷入了冥想状态。
这时,在通道外侧待命的开普勒人好像接到了某种信号,他们站起身来向里边奔了过来,他们开始是用两只脚奔跑,然后越跑越快。他们的身体也逐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全身的肌肉开始膨胀,皮肤开始迅速角质化,虽然只能看到面部的变化,但即使隔着护甲也能感受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正在贯穿着这些开普勒人的全身。这时,他们的体积几乎增长了一倍,这些开普勒战士开始俯下身像野兽一样快速地奔跑起来,就像一只只矫健的猎豹。
中士已经抓住了秦放的脊背,另一只手操着的20毫米机炮也将剩下的小队成员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中士用力往下扯着,想把秦放从自己的身上拽下来。因为受力巨大,秦放义体的脊柱已经微微变形,关节处也闪动的电火花。秦放的显示屏上周身的结构栏正在报警,腿部、腰部和脊柱的结构强度显示为红色,声音报警也一直发出刺耳嘀嘀声。
“快放手啊!”酋长在频道里喊道:“再不放手你会被撕碎的!”
“等我一脱离你们就用激光打他的头部!”秦放喊道。
“你在他身上,我们无法瞄准。”扛着激光炮瞄准的队员喊道。
“他头部有反射装甲!激光会伤到你的!你快跑吧!”酋长在频道里奉劝秦放。
“我会想办法撬开他的装甲!你们尽管开炮!”秦放已经将中士的头部装甲模块撬开了一道缝隙,他把另一只手伸进缝隙之中用力扣住。
“准备开炮!”秦放大喊道,然后将缠在中士腰上的双脚松开。这样,中士巨大的力量一下落空了。他把秦放和自己的面部装甲一起扯了下去,露出了透明的防护罩。秦放在空中用手上的视频传感器看了最后一眼中士露出来的面孔。但传输到头部显示器的图片却让秦放不寒而栗。虽然可以认出那张脸就是中士,但死灰般的肤色和通体乌黑的双眼却没有丝毫生命力简直就像是一具枯槁的行尸。
中士挥起重拳向半空中的秦放砸来,但与此同时激光炮发出的炙热射线已经贯穿了他头部脆弱的透明护罩。秦放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幸存的小队成员们跑了过来,酋长和另外一个队员将秦放扶了起来。
“你也太玩命了,这么干可活不了多久。”酋长架着秦放的胳膊说道。
秦放回过头看了看中士,中士的动作凝固在了被击中那一刻的姿势。炙热的激光束已经将他的头罩和大半张脸一起熔化了,但他另一侧的黑色眼睛依然圆睁着,显得十分恐怖。
秦放不忍心再看了:“我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别多想了,你救了我们大家……”另一侧搀扶有着秦放的队员正道谢,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根粗壮的钢杵就从他的脸上穿了出来,鲜血和脑浆喷溅在这名队员的保护罩内侧,秦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他还再动!”酋长首先回过头尖叫起来!
“……你坚持住!医生!医生!”秦放抱着倒在地上的兄弟呼救,酋长刚举起枪要开火,就挨了重重的一击,和秦放一起被打倒了。秦放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到还剩半张脸的中士抬起手臂,用手臂上的穿甲钢杵向自己刺了下来。那半张死人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与表情,就像是一张恐怖木偶的面孔。
“完了!”这是秦放最后的想法。
在穿甲杵里秦放的脸还有半寸的时候,中士却忽然被更强大的力量撞开了。秦放眼看着一个壮硕的开普勒变异人将死中士撞翻在地,然后更多变异人蜂拥而上,向狼群一样将中士和那具中型义体一起撕成了碎片。这种场面虽然令人不敢直视,但秦放却在暗暗庆幸着,因为他知道——至少自己暂时得救了。然而,眼前的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充满恐怖的巨大飞船、强悍的开普勒变异者,还有中士那黑色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眼神,血腥、爆炸和杀戮这一切都在秦放的脑海里闪现着,而他却无法将这些片段完整地串联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