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被刚才的噩梦惊醒了，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一直重复做着同样的噩梦。周围的闷热一如既往，汗水会顺着额头一直流到下巴。他撇了一眼舷窗之外的宇宙，那颗耀眼恒星还在那里，这个场景秦放很熟悉，因为这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舰队已经停靠在这里两天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但舰队的广播却守口如瓶，任务数据库也暂时关闭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一般来说，在离恒星这么近的轨道上停泊是十分危险的，足以致盲的强光、致命的伽马射线和上千度的高温都会随时要了人的小命。但唯一停在这里的好处就是没有人会发现舰队的行踪。
秦放所在的这艘船是舰队中数十艘维京级登陆舰中的一艘，这只军队的样式在十几年前来看还是荒诞不堪的，因为，整支军队中只有军官和高级技术人员才有完整的身体。
这个战斗员储藏室属于72小队，代号道钉72。储藏室的四壁上满挂着和秦放一样的64个头颅和链接生命维持系统的管子。前些年，他们还用独立的无菌盒子来放置战斗员的脑袋，但每次远征都长达数月甚至一年，每次返航后都有一多半脑袋发疯了。最后军团只能选择把脑袋们都放在一起，终究互相交流是有益于增进脑袋们的“精神健康”的。所有舰船都经过了简化结构的改装。因为，存储1000个脑袋终究要比在战舰上修建1000个船舱要省事多了。
刚开始时，所有舱室都彰显着这次技术进步所带来的简洁风格，所有座椅和生活设施全部拆除一空，丝毫没有人情味，但便宜而且高效。后来，舰上空间慢慢都被舰队征用，用来存储剩余的战略物资，承担一部分运输任务。于是船里从弹药军火到军官船的生活废料应有尽有，拥挤不堪，活像是一艘漂浮的垃圾罐头。
脑袋们平常只靠营养液过活，所以船上只需要一部营养物质萃取装置。既然吃饭已经不用嘴了，当然也就省去了厨房、餐厅和食品库。另外，脑袋们也不需要排泄，同时连厕所和复杂水循环系统也可以被大大地缩减了。之前一艘能载一个营步兵的战舰，现在可以运载三个团的战斗员。
这项创新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脑袋们也不需要训练，只需要把数据线插上，输入训练课程就行了。外加每天搞一次模拟战斗，只要智商足够的人，都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没有人会锻炼身体，因为身体都是战斗前统一配发RS3000人形装甲义体，身高2米，800公斤，700马力，行动起来就像是一台人形的装甲车。装甲义体防护方面也非常优秀，除了覆盖全身的有防弹陶瓷内衬的钢装甲外，动力及生命维持部分还用到了昂贵的激光反射材料。
不仅如此,装甲义体的火力强大也非常强大，以前只配备给排级单位的·50大口径自动步枪现在却是人手一支。虽然这种原始的火器没有激光和粒子炮时髦，但这些家伙坚固皮实，而且对环境和气候条件几乎没有要求，其开火时巨大的响声也很有威慑力，总而言之，一把这样的可靠武器可以让你在面对任何一种肉体生物时都能把对方打成蜂窝。
他们所有做的全部就是把你的脑袋安在那个机械大猩猩上面，就像是钉上一颗铆钉。据说这个缺德发明还引发了一场军事革命，和旧型号的外骨骼机甲不同，因为没有身体而节省出来的空间可以放置附加武器系统武器、装甲和燃料。这让所有军团的战斗力大增，只是步兵战斗员的名字不太雅致，那些有身体的家伙们都叫脑袋们“螺丝头”。
螺丝头们大都不是公民出身，他们中有罪犯、失业者或是因为疾病失去了自己身体的病人。甚至还有一些人是出于自愿的，据说他们的宗教就是崇拜钢铁和机器，寻求灵魂与机器的融合以求永生。但很多部队拒绝接受这些异教徒，因为，军官认为一般异教徒都喜欢扎堆儿，只要每个部队里同样信仰的人超过十个，他们哗变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嘿，小蛋糕。你醒了吗？”旁边一个女性螺丝头问道。她叫凯蒂·布朗，至少之前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就算是醒了吧……”秦放把头转向她。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你睡觉的时候眼皮一直眨动,我见过只有**嗨过头和做噩梦的人才那样。”
“和以前一样老是做同一个梦……”
“没关系，我也老梦见以前的男朋友。”
“你说的是你哪个男朋友？”对面的沙利克插嘴道，“我估计睡过你的男人比整个儿船里人都多。”
沙利克算是这舱里最不受欢迎的家伙了，他脖子上有一道蛇形的纹身，这说明他以前是黑手党的成员。很少有人会主动招惹这种人。
“XX……”凯蒂回骂道，“你妈妈给你取了狗的名字，没人告诉你吗？你经常爱咬人，想咬我吗？乖狗狗。”
“老子对你可不感兴趣，别看你长了个女人脸蛋，没见过你下半身之前谁能确定你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秦放垂下眼皮想要避开这场唇枪舌剑的交锋。
“你还是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吗？”酋长问道。
秦放轻轻眨了下眼，算作肯定。
酋长可能是道钉72小队里资格最老的战斗员了，整个儿战舰上没有人不认识他，也没他不知道的事情。酋长自称是螺丝头的第一批志愿者，自愿把脑袋交给军团。但实际上他是因为癌症而失去了身体，为了活命他只能签终身合约，服役到死是他唯一的出路，值得安慰的是每个月的津贴他还能汇给家里做贴补。他那张皱巴巴的老脸活像是某位非洲部落的首领，所以大家都管他叫酋长，人如其名，这个老家伙也是狡猾得出了名的老兵油子。如果你换个角度想想，经历了上百场战斗还能活着的人肯定会有他的过人之处。
“你不用费劲想了，我觉得他们在你的记忆上加了密。他们在切下你头的时候，把加密装置从切口植入了你的脑干。”
“怎么才能取下来？”秦放阴沉着脸盯着酋长，看得对方很不自在。
“这是个精密的手术，而且需要匹配的设备。”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只有当初给你做手术的地方才能取下来。”
“……”秦放垂下眼皮，不再说话了，他想起了战舰上的医务室，那里设备齐全，也许能做这种手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做无谓的尝试，你把自己的脑袋搞坏了可活不了。”老酋长用权威口吻说道，语气中还有一丝同情。“我觉得肯定是有人不希望你想起以前的事情。”
“也许吧……”刚获得的一线希望又被堵死了，虽然生命维持系统中有类多巴胺安慰剂，但秦放在此时此刻还是有些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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