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扭头对干玉笑道:“干美女,来过这里没有?”干玉微笑道:“以前未曾修行时,觉得这些天界的人挺了不起的,后来修行过后,又瞧不起这些地盘了,我来过四天王天,但没到过这里。这是哪家院子,堂皇得俗气。”
聆听乐道:“这种造型,在人的眼中看来,便是美得不得了。”说着他做了一个伸爪的动作,忽然对着那光环张嘴大吼,一个身影脱体而出,直接扑进光环。那宫殿外的光环哪经得起他如此一吼,顿时层层淹灭,只留了一个孤单的堡垒在太空中悬着。
岐伯摇头道:“咱们这算是以大欺小了,四天王再怎么也算是一界之尊,咱们就这么冲进去,倒像是有钱人霸占穷人家的漏室一般。”聆听听得有趣,嘻嘻笑道:“不需要冲进去,呆会儿他们自己会出来。”
岐伯恍然,叹道:“是了,有钱人造访穷鬼,只需在其门口叫一声,里面的人自会出来迎接,不像穷人造访财主,总得递片子、通门子、折腾好多次,最多也就只能见个管家。”
干玉、聆听和破禅锋听得呵呵直乐,却见那宫殿大门缓缓打开,种种长相各异的武士竟相而出,分列两边,摇旗呐喊。中间一人身形魁梧,身彼凯甲,腰悬怪剑,大步跨出,同时高声叫道:“哪位仙人造访本宫,在下有失远迎了!”
岐伯见这群人虽然数量不少,但多衣冠不整,精神萎糜,忍不住笑道:“这算哪门子的天界大王?倒像土匪一般落魄。”
那魁梧之人向前连连恭身,欠然笑道:“嘿嘿,不好意思,众生恶业造得太多,业力冲击各天界,咱们这里的环境也跟着变差,大不如从前了。”见岐伯诧异,那人又尴尬地笑道:“末法时间期嘛,这个……许多生命不信因果,也不信轮回,更不会积善修福,转生至天界的人越来越少,这里……也显得有些萧条了。人一少未免显得冷清,冷清以后,大家也比较懒散起来,所以……大家伙都是这般穷像。”
岐伯四人见他说得认真,忍不住哈哈大笑,聆听更是捶胸顿足、笑得前仰后合,那人奇道:“四位仙人因何发笑?在下说得可是实话。”
岐伯乐道:“你比我还油嘴滑舌一些,呵呵。”
那人嘿嘿两声,苦笑道:“没事穷开心,正是本宫的性格。在下南方增长天王,不知四位仙人有何见教?”说完这话,他忽然注意到岐伯和干玉口中微微闪亮的獠牙,心中大惊,向后急闪,颤声高叫道:“哎呀,来的是僵尸!各位兄弟仔细,快退回南天宫先!”
他此语一出,率先闪入宫殿内,那群武士齐声大叫道“哇!”连滚带爬地蜂涌而入,“呯”地一下关了大门。
干玉等人见状,一时无语相对,岐伯摇头道:“咱们僵尸就那么讨人厌?当年我和大丑从小李子那儿看过一部关于僵尸的电视剧,据说许多凡人也挺喜欢咱们僵尸的嘛,这天界的人没见识,不知道僵尸里面也有好僵尸。”扭头正见干玉笑脸相迎,又加上一句道:“不仅有好僵尸,还有美女僵尸。”
干玉眨了眨眼,伸出二指在他脸上一拧,笑道:“还有油嘴滑舌的怪僵尸。”岐伯与她相处日久,对她的行为渐感习惯,也不脸红,只是咬了咬牙,恶骂道:“你拧的时候也轻一些,那肉皮子可是长在我脸上的!”
干玉笑了笑,不再多话,却转头对聆听道:“聆听,咱们不用冲进去了吧?就在这增长天王门口等着就是了,呆会儿其他几位自会来的。”
聆听不解其意,但见她獠牙闪动,立时醒悟道:“是是是,这增长天王很快就会发信号给另外三个天王,告诉他们这里有僵尸现身,其他三人肯定会带着上万之众过来救援的。咱们只管在这儿闲呆着,等他们到齐了,再宣说老哥的法旨。”
这四人有了偷懒的法子,便干脆在原地聊天,专等另外三位天王不请自到,也算悠闲自在。聆听顺便讲起当年地藏的诸多趣事轶闻,让岐伯与干玉大开眼界,连叹地藏威神愿力不可思议,同时又大叹刘迦这小白脸有损地藏的威严形象。
且说那日刘迦见干玉和岐伯离开后,便来到临将臣身边,助其解咒。
他观察良久,只见临将臣身形左右微微晃动,却迟迟没有什么大动静,忍不住暗道:“他这模样哪像是在解咒啊?倒像是打坐无聊,陷入昏沉而终于迷糊了一般。”
念此及,他忍不住轻声问道:“喂,临将臣,你现在还在解咒吧?没有犯迷糊吧?”
临将臣的身子猛地一震,朦朦胧胧地应声道:“嗯……刚才迷糊了一会儿,这会儿又开始解咒了。”
刘迦苦笑两声,垂头丧气,急道:“临大僵尸啊,拜托你认真一点好不好?咱们的时间有限啊,除了要照顾你解咒之外,我那群哥们儿还被波旬困着呐。你这一迷糊下去,说不定玛尔斯他们就没命了。”
临将臣正自心烦,立时睁眼骂道:“他妈的,老子修行那么多年,从不犯迷糊,自从听了你的法子,要我去体会什么‘身体假有’的感觉,老子便一直犯迷糊!这是你的法子不对,哪能怪我?你说得倒是容易,什么‘身体假有’,这玩意儿要是那么容易体会,老子的级别早和你一样了,还能在这儿傻坐?”
刘迦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是我教你的法子错了?嗯?”
临将臣闻言一怔,惊道:“啊?你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法子对不对?你你你……你小子太狠了!万一我出事了怎么办?!”
刘迦双手一摊,无奈道:“我就是这么闯过这一关的,当然告诉你我的经验和体会。”说着他心中一凛,暗道:“或许这法子对僵尸没用?那些僵尸的知见中,最深的部分莫过身见了,因为骷沙起作用的正是在其身体上,打破这根源,了断其他知见便显得容易了。我的法子应该是对的。”
说着他对临将臣笑道:“你别瞎想,我这法子是有道理的。你想想,为什么你们就算升级失败,也不会像别人那样重入轮回,只是又从小僵尸修起?表面上看,是那骷沙的作用,可究其原因,是你们的知见中有这样的规则,非常顽固地认为骷沙的力量是绝对的,能永远坚固地将四大聚合在一起,不可能分离。而且你们的知见中,还特别喜欢这骷沙,因为这玩意儿能给你们一种幻觉,可以不用像凡人般轮回。这种观念使你们在内心深处根本不愿摆脱它。这种想法看似简单,却又使你们的知见更加顽固地相信骷沙是不可能摆脱的,一旦摆脱,便失去了一种修行优势。”
临将臣侧头细想,疑道:“哎,小白脸,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我每每担心升级失败的时候,都会想:失败也不算啥大事,反正可以重新再来,最多大痛一次而已,又不会死。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这想法其实是对骷沙力量的一种肯定,至少对它的作用,我是毫不怀疑的。”
刘迦闻言大乐,笑道:“瞧瞧,我说中了是吧?”
他见临将臣的念头开始随着他的思维在走,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时机,便赶紧又道:“其实你的知见并不算什么,与其他生命的知见,虽然内容有不同,可对生命的障碍作用都是一样的,都是造成幻像,迷失本体。只不过你在此处的幻像坚固难破,而别人在其他地方陷入太深,但在本质上,都是没有区别的。就好像有些人重名,有些人重利,选择取向虽有不同,但根源都源于‘我执’中的自我认同,因为有些人需要用名来证明自己,有些人需要用财富来证明自己。”
临将臣点点头,沉吟不语。
刘迦思量片刻,又道:“佛门禅宗里面,有个参话头的法子,比如一天二十小时都在不断追问‘念佛的人是谁’,用这个法子可以不断否定对眼前这个‘我’的认同,不断否定这个‘我’的惯有知见。假以时日,从前坚信的一切渐渐被怀疑所代替,那些妄念渐渐不会随着习惯的知见时起时落,总有那一天,忽然全身上下被浓重的疑情困住,所有的念头都没了出路,自性的本来面目破障而出,许多知见就如尘埃落下,灰飞烟灭了。”
临将臣被他说得兴奋,怪笑道:“真有那般容易?”
刘迦指着远处的急速奔腾的河水,心神微过,那河水忽然“哗啦”一声,从中断开,前浪已去,后浪被阻,河底陡然而现。他收敛心神,那河又如失去了闸门,继续奔流下去,瞬间便将刚才陡现的河床淹没了。
临将臣扭头乐道:“你没事干了?耍神通断水干嘛?想降低级别、滔光养晦地去做河神?”
刘迦心中郁闷,飞起一脚,将他踢出甚远,又五指伸出,将他拉回身边。临将臣在他面前,全无反抗之力,被这急速的拉扯弄得难受,立时大骂道:“他妈的,你这烂教授,自己没办法让学生明白你的理论,找老子这作学生出气是不是?”
刘迦一脚踏住临将臣,恶骂道:“我现在给你上课,你给我听仔细了!呆会考试不及格,我直接让你留级,变回小僵尸吧!”
临将臣见他火性猛起,心中暗惧,急道:“听说作菩萨的人个个都是好脾气,你一会儿特亲切,一会儿又这般暴燥,算哪门子菩萨?你现在这样子,该算是嗔怒了吧?我又不是喜欢嗔怒的阿修罗,你可别说是示现一个阿修罗的形象来度化我,这种鬼话我可不信!就算你要示现什么,按经书上讲的,你也该示现一个僵尸来度我才是。”
刘迦心中暗笑不已,但脸上依然故作凶恶状,对临将臣怒道:“关于为什么我要发怒,也会在这堂课上讲明白!”临将臣无奈苦笑,叫道:“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行了吧?你说吧,我听着呐。哎,你别老是踩着我啊,你现在的力气多大啊,弄得我筋骨都快断了。”
刘迦见他大现惧意,知他被自己吓住,一时半会儿心思不会乱跑,赶紧指着那条河,沉声道:“咱们打个比喻。刚才那条河的河水,就是你那连续不断的知见造成的相续相,从来没有停下来过;我忽然断开那水,你下子便能看见那河底,就相当于用了一个法子打断你的相续相,猛地见到了那河床的本来面目。中断相续相,就能见性,明白了吗?只要你见过一次河底,再换千万条河,你都知道他本来的样子了,再不会被河水流动的假相迷惑了,以为那河床也在跟着河水一起在流动!”
临将臣一见半解,若有所悟,但心中对刚才刘迦扁他一事依然不满,故作无奈道:“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可你还没解释为什么刚才你会发怒?”
刘迦怒道:“那河水就相当于我自个儿的业识惯性,我虽然偶然中断了相续相,见过河底了,可那河水多年来一直在那儿流着,惯性还在,也就是说我的积习尚在,火气还在,嗔偶尔也会有,还需要继续修练,通过断掉水源、分流疏导的法子,让那河水流干净不就行了!”
临将臣接嘴道:“可那河床既然在那儿,说不定又会有另外的河水流过来呢!”
刘迦伸脚又将他翻了个跟斗,笑骂道:“他妈的,倘若我能断掉水源,也就相当于没了种种妄心执着,那新的水又从哪里来?你这浑人倒是会狡辩得很,我只是打个比方,告诉你如何见性,你却越扯越远。”他玩心忽起,指着临将臣道:“别又说什么‘就算没了水源,那下雨怎么办’之类的鬼话,下雨也在我刚才指的水源之中。”
临将臣此时已知刘迦深义,一跃而起,呵呵笑道:“行了行了,小白脸,你讲的道理我明白了。你是想说,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能中断业识惯性,打破那相续相造成的幻觉,就能见性。见性之后,就算有许多积习尚在,但心中的观念已发生了质的改变,对本来面目的感性认知有了,便不再有怀疑了,只需要渐渐去掉积习带来的困惑就了事了。”
刘迦嘻嘻笑道:“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向上修行仍有许多细节,但这一关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根本的。不然佛祖为啥会说‘见性成佛’呢?因为见性之后,知见从根本上转变过来了,以前由于怀疑和意识猜想造成的障碍也就没了。”
临将臣呵呵笑道:“那也就是说,老子这做学生的,这堂课算是及格了?”刘迦笑道:“这才开始,你得抓紧时间实践,就在你身上实践。刚才那个法子别用了,换个法子吧。”临将臣乐道:“你终于承认刚才教我的法子是误人子弟了?”
刘迦叹道:“其实我教你的法子是最便捷的,直接针对你最根本的问题,你却老是有这样或是那样的怀疑。换个法子吧,从现在开始,一天到晚思量‘被骷沙困住的僵尸是谁’吧,任何时候都不许停下来,一直这么思量下去。”
临将臣接口道:“这有啥需要思量的?被骷沙困住的僵尸当然是我啊。”
见刘迦又要发怒,他不敢继续开玩笑,当即连连摇手,叫道:“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开始,这法子比刚才那个要简单一些……”说着他张口念起来:“被骷沙困住的僵尸是谁,被骷沙困住的僵尸是谁,被骷沙困住的僵尸是谁……。”这次是真得一直念叨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