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灵子侧头一想,疑道:“说来也怪,我印象中,刚才你好像变得很恐怖,大家都想着逃命,我也想逃,可不知为什么,一步跨出,却睡着了。”刘迦闻言一怔,立时提出玉灵子脑中的念头,见他所说并未有所缺漏,一时不解,暗道:“当时大家为了躲过我的情绪对众人神识的干扰,明正天他们是被人用外力弄晕过去的。可没人用外力弄晕他啊。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他除了被我震晕甚至震伤之外,别无选择,怎么可能睡得这般憨畅痛快?”
他想起一事,又道:“师兄,你平时在念那药师佛的咒语是吧?你是怎么念的?”玉灵子笑道:“这多简单啊,就是那‘无极游魂手’这几个字。”刘迦闻言一愣,张大嘴“啊”了一声,瞪着玉灵子。玉灵子这才醒悟,赶紧改口道:“不是不是,是‘药师琉璃光如来’这几个字啦。”
刘迦松了一口气,疑道:“这可不是咒语,这是佛号啊。”跟着他又点头道:“不过无所谓,念咒与念佛号,操作与过程或许有些差异,但想来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借其愿力而已。”但似乎这样说过于粗漏,并非他心中真实想法,欲待解释,却见玉灵子又笑道:“刚才你发威的时候,我正在念叨着‘无极游魂手……药师琉璃光如来’的东西,忽然莫名大起困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刘迦听得有些蹊跷,忍不住从他念头中找出详细端倪。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玉灵子前时尚按照着破禅锋说的,念那药师佛的名号,倒也颇符合经中所说“持其名号,至心称念而得其力”的作法。可后来那玉灵子起了新的想法,要把无极游魂手和佛号融为一体,竟花了许多心思在这完全不搭边的事情上面。他心思过于专一,不知不觉中,竟把那佛号念作了“无极游魂手,药师琉璃光如来”。虽然世间万法平等,无有高下,在觉悟者眼中,无极游魂手的地位该与药师琉璃光如来的佛号没有差别,可刘迦无论怎么去想,总觉着怪异得很。
刘迦并未简单否定此事,因为他心中有个疑问,那就是玉灵子在自己发疯的时候,莫名睡着这件事,肯定是有原因的。既无外力相应,那原因必在玉灵子身上。可是以玉灵子的修为,除了念佛号以外,其他的本事大家都清楚得很,至少那“无极游魂手”是不可能有这般威力的,能让他随心所欲地避开刘迦这等高手的袭击,除非使这绝活的人本身就是刘迦这一级别的。
他心中疑道:“如果说玉灵师兄是因为念佛号而得力,这倒可以解释,毕竟佛性遍布尽虚空诸法界,念佛号相当于‘就地取材、身中取宝’一般。可偏偏他念的东西又这般古怪,哪有在佛号前还要加个‘无极游魂手’这种称号的?”刘迦转头看向玉灵子,见其一脸自信和满足,心中暗道:“难道单单就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确信这样做是可以的、是可行的,所以他体内诱出了类似万神圭旨般的信愿力?是这信愿力使他无意识中睡着,从而避开了我的情绪干扰?一般人的相信和信念,停留在意识思想中,那是假信;他的相信似乎是发自内心深处而来,不自觉、无意识造作的那种。”
忽听玉灵子问道:“咦,兄弟,你后来怎么又没范病了?”刘迦笑道:“说来也很有意思,一般人很难相信的,是齐巴鲁那胖仔帮了我。他的方法简单,就是念佛号而已,只不过常人没他那般定力,也就难达到他念诵时的威神震摄。他是在定中念诵的,而且一心针对我而来,所以我感应特别强烈。他那定力来源于优婆离传授给他的金刚念诵,想来优婆离知道那佛号在我内心深处有着极强极重的标记,所以一唤就醒。嘿嘿,这佛祖在成道前,我就和他相识,咱俩也算是铁哥们儿、好兄弟。”
玉灵子点点头,问道:“哦?你俩这么熟?那佛号不是药师琉璃光如来了?”刘迦摇头道:“不是,说来很简单,那佛号是南无阿弥陀佛。”玉灵子乐道:“啊?还真有这佛祖?我一直以为这是那些秃子开玩笑的说法。咦,这佛号难道比我那药师琉璃光如来还要灵验不成?”刘迦摇摇头,沉吟片刻,道:“师兄,这之间没有谁更灵验的比较。你不了解念佛号背后的原理,其实我也不大了解,但是……”他一时无法表达内心的理解,只觉得朦胧中有另一个思路在脑中成形,似乎有更深、更简单、更透彻的世界观要在他心中涌现出来。
他站起身来,在玉灵子身边来回踱步,心中不断回旋着脑海里的种种思绪:“如果说念佛号而得力,玉灵师兄却是没有完全按那念诵规则来的,但他却在危急关头实现了自我保护,让他自己睡了过去。换个说法,或许真正起作用的,并非是他简单念诵的一个佛号,而是他内心深处相信这念诵能给他带来好处。真正起作用的,是那内心深处毫不怀疑的信念。是他自己救了他。”
但转念他又想到:“那些早先成就的修行者,都有愿力在三千世大千世界,只要人深信,必能得其力,这种事现在我不会怀疑。咦,为什么我不会怀疑?嗯,想来是因为上次见到文吉时,我相信他所说的。”想到此处,他脑中闪过一个灵光,暗道:“其实玉灵师兄是不是念标准了,完全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自己一心深信而入。何况天下哪有什么标准念法,换个空间或地点,那里人的语言与地球不同,那佛祖的称呼未必就是药师琉璃光如来这几个字了。就算是地球人,中国人念的佛号也未必与当初的梵文完全一样,况且还有那么多方言。可见文字的标准不是第一位的,心中的信念应该是最根本的。”
想到此处,他的思绪渐渐专注,寻思道:“其实念佛号而得力,未必只是因那些修行者有愿力而已,众生平等,佛性无二,人人都是佛,只不过有些人已经证得这个道理,有些人尚被自我知见障碍。念佛号无疑在寻求那本无二致的佛性,因此念佛相当于在念自己的本源,求佛相当于在求那个本来的自己,与佛心相印之时,便是自身佛性彰显之际……”他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临将臣,暗道:“其实我大可不必去改变临将臣知见中身体对血骷咒的反应,只要能让他深信我,深信我能助他改变,他知见体系中有了这个种子,必然会在不知不觉中起到自我调整的作用。他自己内心深处产生的改变,可比我强行做什么阵法过滤得好。”他暗中决定骗骗临将臣。
忽听破禅锋在体内笑道:“其实你要怎样解释都可以,万法唯心,意根稳则千秋定、心起念则乾坤转。你肯定什么、确信什么、怀疑什么,都在知见体系之中。虽然这腾挪转换,改变知见,能起暂时的作用,但最终达至境,还是必须打破所有知见,否则你仍是落在一个相对之中。”刘迦心中恍然,笑道:“破禅锋,你比我适合当老师,总是能帮助别人肯定自己。”破禅锋乐道:“老哥,你真没出息啊,人要自己肯定自己、深信自己,才走得快呢。不过,你可以帮临将臣肯定他自己,让他的知见变过来,这血骷咒又不是什么大不了事。嘻嘻,你俩其实是一路货,懂得多,就是做不到。”
那玉灵子看刘迦发呆,忍不住疑道:“兄弟,你是不是又要范病了?倘若你真要范病了,我又要开始念那无极……药师……。”刘迦莞尔一笑,拉着玉灵子的手,道:“师兄,你能一心专念佛号,想来定是慧根锋利之人,毕竟这法门很难让人真正深信,咱们大多数人可都不如你呢。不过,那佛号前面就不用加上‘无极游魂手’几个字了吧?”他怕玉灵子觉得自己这句话在辱没“无极游魂手”,当即又补上一句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那天下诸般绝活,其名称总是纯粹些比较好……再说那药师佛,他不是还没学过无极游魂手吗?等有朝一日,你见到他老人家,慢慢将此绝技传给他后,再改名不迟。”
玉灵子闻言大喜,笑道:“兄弟想得极是周到,那药师佛确是不知道咱们这无极游魂手,咱们何苦把这绝活的名称加在他佛号前面,让他占这个便宜?”想通此节,他连连赞叹刘迦随时都不忘维护本门利益,早晚必能光宗耀祖,我青派城有此传人,皆得益于我玉灵子眼光独到。念及此,他欢天喜地,走到一边加入众人赌博战团去了。
刘迦转头看看临将臣,却见临将臣笑道:“你对付你这没脑子的师兄,确实很有一套。”刘迦扬眉笑道:“我师兄不傻,也不是没脑子。聪明机巧,并非智慧。聪明只能带来虚幻的拥有,智慧却终能带来生命的解脱。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天地至理。”临将臣摇头苦笑两声,嘿嘿道:“你还真维护这傻道士。照你这般说法,你这师兄是有大智、大巧之人了,咱们反倒全是些傻瓜了。”
刘迦不想继续这话题,问道:“你现在身体感觉如何?”临将臣一脸无奈之相,摇头道:“不是很清楚。我试着感觉了数次,好像确是与当初有些不同,但又不能肯定,嘿嘿……说实话,我不敢去碰那血骷咒。”
刘迦拍拍他的肩,笑道:“放心吧,没事了,起码暂时没事了。我清醒过来后,已经用法眼查过你神识深处了。你身识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见内容,包括对血骷咒的种种反应,已被我用十个阵法完全消融在了它们能支配身体之前,你身体暂时不会对血骷咒有任何反应了。不信你立刻试试,出了问题我负责。”他担心自己的理论不凑效,又担心纵然理论是对的,可临将臣并不能深信他,那正确的理论依然毫无意义。因此那看似随意的几句话,他背上却是冷汗连连,只怕临将臣一试之下,立刻误事。可倘若临将臣跨不过这一关,后面的结果只怕一样也是个死,他宁愿试着赌上一把。
临将臣见他说得轻松肯定,大有毫不怀疑之势,心中大喜。加上刚才刘迦在片刻间即将他创伤,他对刘迦的佩服早转为对刘迦能力的深信不疑。当即点点头,试着提力,直接冲击那血骷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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