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福建巡抚,看着本地的士绅靠着海贸赚取无数银子,只肯分给自己一些残羹冷炙,熊文灿如何肯甘心?
这些士绅一个个都有背景,势力盘根错节,熊文灿拿他们没有办法,便只能同流合污,暗中也派人买了一条海船,利用巡抚的职权购置了货物,再雇佣船员去日本贸易。一趟下来,赚了差不多十多万两银子!
常年跑洋的船员,和海盗没什么不同,说熊文灿豢养海盗也没说错。问题是这么隐秘的事情,刘懋刚来福建才多少时日,怎么如此清楚?
别的罪名也就罢了,光是这条罪名,便能让他罢官抄家啊!
熊文灿抬头看去,就见刘懋面无表情的坐着,静静的端着茶盏品茶。
这一刻,熊文灿脑海中生出杀意,想直接把这刘懋宰了毁尸灭迹!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且不说刘懋有没有其他手段,折子有没有其他人看过,仅凭堂堂巡按御史被杀,不管什么原因,他这个福建巡抚就做到头了。
“刘大人......”熊文灿颤声唤道。
刘懋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熊文灿,目光如此的清澈,却看的熊文灿心底发寒、如入冰窟。
熊文灿脸色煞白,挥手把其他人赶出房间,亲自关好房门,走了回来,“噗通”一下跪在刘懋面前。
“刘大人,请给兄弟一条生路......”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仕途、名声、身家、性命,却都比黄金更贵啊!
“这么说来,折子上说的都是真的了?”刘懋淡淡的道。
熊文灿嘴唇蠕动了一下,很想说大部分都是假的,特别是白日宣淫,想了想辩解没有意义。
“是真的,”熊文灿叹道,“不过下官买船出海贸易是真,也确实雇佣了一些海员,却不知他们原来是海盗......”
“这话还是和朝廷和陛下说吧。”刘懋站起身来,做势要走。
“刘大人,”熊文灿一把抱住他的腿,“您既然拿折子给我看,应该不是为了置我于死地,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吧。”
见熊文灿如此上道,刘懋终于露出了微笑,重新坐了下来。
......
“熊文灿已经拿下,从此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再不会设置任何阻碍。”
夜里,刘懋再次现身兵营,对李彦直道。
“真是敬酒不吃罚酒啊!”李彦直叹道,“昨日我和他好商好量的答应了多好,非要弄得如此难看。”
刘懋则很无语。人家堂堂巡抚,封疆大吏,你把人家当作什么了?若不是被拿住了把柄,想仅凭几句话便让人家屈服?
“熊文灿答应,会调拨全省的钱粮物质,供你练兵。”刘懋继续道,“但他还说,他虽然是巡抚,但各府知府,各个卫所的千户指挥,未必什么都听他的,要调集钱粮物资,必须得有一定的借口才行。”
李彦直笑了:“他想要借口还不简单啊,给他制造一个借口不就行了。”
“怎么制造?”刘懋下意识问道。
李彦直有心不说,但想了想,刘懋毕竟是自己人,再加上是福建巡按御史,以后很多事情还得仰仗他,便凑把嘴巴凑在了刘懋耳边,轻声说了起来。
“什么?”刘懋大惊,“咱们是朝廷命官,深受陛下信任,担负着陛下期望?怎么能作出这样的事?”
李彦直笑呵呵道:“正因为担负着陛下重望,才不得不如此啊!这福建局面复杂,想迅速打开局面,只能采用一些不得已的手段。”
刘懋皱眉道:“难道没有其他正大光明的办法吗?”
李彦直冷笑道:“有啊,当然有。刘大人您可以去和那些海商、那些士绅说,让他们把货物卖给咱们,再不然让他们缴纳商税也行,咱们也不要多,凡是出海海船,一艘海船交个两三千银子税就行。”
“这怎么可能?”刘懋无语道。
那些士绅平日里连田税田赋都不肯交,想让他们交商税,还是这么多银子,怎么可能!
“您也知道不可能?”李彦直冷笑道,“在银子面前,谁还管朝廷,谁还管国家大义?咱们这些人来福建,本就是和他们抢生意、抢银子,双方早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现在别看他们没有任何动静,刘大人你信不信,若是有机会,那些人敢雇佣海盗杀了你我?”
刘懋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是文官,也是士绅一员,如何不知道这些人的秉性?
这些士绅,因为辛辛苦苦读书考取功名,认为一切都是他们该得的,在地方上更是一手遮天,谁动了他们的利益,便是他们死敌!也许不敢明着对自己这些人动手,但暗地里会采用什么样的手段谁也不知道。
“咱们不过是先下手为强而已。”李彦直淡淡道,“先把福建这汪水搅浑,让那些潜藏着的家伙跳出来,才好趁势一网打尽,为皇家海贸商行打开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