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周岑的家族呀!”李从嘉摊袖叹道,感慨一声。
李从嘉对这周岑还是有些印象的,就如这小吏所言,其性耿直,少言,在内阁参政。还记得齐王逼宫造反的时候,这位固执的小老头可是伸着脖子让叛党来砍的,丝毫不惧,颇有一副大义凛然,正直纯臣的形象。
不过让李从嘉真正记得的还是因为世面上的流言,说这位大学士老当益壮,七十多岁了,前几年还纳了几房小妾,准备给周氏宗族生出一个贴花黄的女娃来。
一整个家族清一色都是男子,说出去也颇是新奇,那家里的阳刚之气肯定充盈无比,过年肯定连门神都不用请了,那阴间的小鬼肯定受不了这族中的阳刚之气。
“是,殿下!”钱无多肯定是不敢提及周岑的大名的,先前也只是以周大学士尊称。
“继续带路吧!”李从嘉挥手道。
在之后,二人没了什么谈话,钱无多只是在前默默带着路。
与上一次,来也快去也快的情形不同,这一次,在钱无多的带领下,李从嘉在这营署有司衙门里转悠了小半个时辰,是走的腿也酸了,腰也疼了,眼看着还没有到地方。
这营署有司衙门的地盘有这么大?李从嘉不禁发出疑问,这到底还要走到什么时辰?
衙门里,独门小院子颇多,小道也极多,绕了一会儿,李从嘉总感觉之前走过这条路,难道是这小厮故意带自己在兜圈子?
再走了一会儿,李从嘉干脆停在了原地,不走了,靠着墙,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看着那个小吏,缓缓地伸出手,指着钱无多的鼻子,道:“谁叫你怎么做的?为难我这个瘸子?”
没有怒意,也没有打骂,李从嘉只是这么轻松地问着,对一个小吏发脾气,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小吏初闻,满脸震惊,而后是稍显疑惑,再之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身子整个弯了下去,惊慌道:“小人不敢,殿下误会了!”
“那你说说,为什么走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到地方?你们这个破衙门官署难道占地几百亩,几千亩不成?”
几百亩几千亩占地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这营署有司衙门却是金陵众衙门独树一帜的存在,其建制规模也颇为不小,占地虽然只排到第三,但官署里面的各种房屋,建筑的密集程度在整个金陵是首屈一指的。越往深处走,那道路就只能容两人通过,而且弯弯绕绕,极易走错。
“殿下误会了,衙署里一应道路都是经过统一规划的,殿下也知道,营署有司不较别的官署,咱们这里汇集南唐天下财富,各家所获所得都得注册上报官署,各个皇商在衙署里面都有专属的小院,常设人员驻守。房屋,建筑密集,道路狭窄,就是为了预防有不轨之心的贼子潜入,偷盗机密,道路绕弯,也是为了防止贼子不能迅速逃出,官署内的道路,不经由专门的人带路,没人能走出去的,这里就是一个迷宫!”钱无多解释道。
其实,马上就到地方了,之所以李从嘉觉路比较远,比较长,那是因为确实再绕弯子,可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那你们带路的岂不是很熟悉道路?万一起了什么歹心呢?”李从嘉又问道。
钱无多大汗直淌,背后浸湿了衣衫,忙开口解释:“小人万不敢有这般心思,去官署里的某一个地方,都有专门的人带路,而我也只是知道去议事堂的路怎么走,其他的,全无消息!”
这样倒也是有效杜绝了内里的人起什么歹心,一个人只知道某一个地方怎么走,其他的倒也是门外汉。再者,走的这段时间,路过了不少门户,个个紧闭,谁也不知这门里是干什么的。
“本王此次是去参加月会,你既然给本王带路,想必这条路也是官署颇为看重的吧?”
把重要的事情交给重要的人去做,准是没错的,月会是营署有司每月都很重要的事情,给来参加的人带路的这些小吏们,无疑是比其他小吏更为看重的,就是不知道官署是拿什么来管制这些小吏呢?李从嘉才这样问道。
“回殿下,是,这条路,小人从任职的时候,就带各位大人走了,距今已有十二年了,小人无父无母,全凭官署给口饭吃,不敢起丝毫歹心!”
这人际关系倒也简单,一个人无依无靠,是官署给予了一条活路,可能这人从来都没有出去过,一辈子都可能在这官署里面过活了。
“你出去过吗?这座大迷宫?”
钱无多微微地抬起头,只能看见面前瘸子的亮头靴,对于这个只有二十五岁的小吏来说,从来都没有走出过这座大迷宫,因为上面的人不允。
钱无多也从来没有生出过想要走出去的念头来,其实在这里过活挺好的,不愁吃,不愁喝,做的活也不累,只是带路罢了,一条已经走了十二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