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恺,我从没有生过他的气,”乔纳说,“所以更没有什么我原谅不原谅他一说。”
“那你为何......”恺有些激动了。
“所以我说你错了,”乔纳提高了嗓音打断了恺,“我承认你之前的说法,我为自己的前方铺了很多路,即使坏掉一个齿轮,其他更多的齿轮也会继续转动着,代替那个坏掉的零件继续工作着,而你的父亲,就是当年坏掉的齿轮之一,这么多年,又不止一个齿轮坏掉过,这是常有的事情,但我有那么多的齿轮,为何要为其中一个的坏掉生气呢。”
“你说老爸,是齿轮?”恺的眉头皱的更狠了。
“该说是,棋子吧?我身边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能用或者将来会有用的棋子,”乔纳说,“告诉我的孙子也无妨,在我的人生里,只有着两样东西,一个是目标,那是没有固定形态的东西,它不断的变换外形,却也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而剩下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目标而运筹的棋子,你的父亲是,如果他当年没有忤逆我,那么恺,你也将会是我的棋子之一,但是你的父亲变了,他离开了我,也就不再是对我用任何用处的棋子了。”
“只是棋子?”恺怔怔的问。
乔纳没说话。
恺觉得很冷,不只是这个屋子里,更是身体里,他觉得自己的血液一点一滴的冷却下去,仿佛那不是血,而是从寒冷的深井里打出的水灌进了自己的血管中,自己的身体里,原来流着的,是这么冷酷无情的液体吗,血液像是要冻结,夺取体内最后的热量。
儿时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没有了母亲的日子,和爷爷脱离后的生活,只有自己和老爸两个人的时光,那个男人,一直活在自己父亲的手里,脱离之后便一无所有,但还是不断的拼搏着,从零开始,从一无所有开始,靠自己一个人把恺养大,那的确是段艰辛的时光,最初两人间甚至还有隔阂和沉默,可是渐渐的,时间就变得温柔起来,他还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他和父亲站在相机前,父亲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十分温暖,他想那就是父亲啊,那股温暖,大概就是父爱的温度吧。
而对父亲而已,他自己却从未从自己的父亲那里,得到过这些吗?他的童年难道不是这样过来的吗?爷爷比父亲富裕的多,他理应会比自己小时候得到更多的东西,可是爷爷说父亲一开始就是他的棋子,将来会有用处,所以才会一直养育着,那么父亲他,得到过属于自己的那份父爱吗?
或是说,他连父亲,都没有吗?只有一个把自己当成棋子培养的人。
“混蛋!”恺骂出了声,他的表情充斥成怒和伤心,眼角挤出了泪珠,他怒,怒爷爷从没给过自己的父亲该给的东西,他伤心,伤心自己的父亲从没得到自己该得到的东西。
“我理解父亲曾经的话了,也理解他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你了,”恺瞪着乔纳,咬牙切齿的说,“这就是为什么他告诉我,要走自己把握的未来,而不是像他那样,像他那样,自己的一切都被你掌控着,因为你把他当作棋子,你给他的未来,不过是用来替自己实现目的。所以即使后来父亲去世了,你也从未出现过的原因吧,因为他再也不会做你的棋子了。”
“谁会为一个自己管不住的棋子而付出那么多呢?”乔纳说。
“谁又会心甘情愿的做一个被人掌握的棋子呢!?”恺对着乔纳吼出声。
乔纳无言。
“我最重要的朋友们,在后山受了伤,他们说遇到了一群手持枪械武装的人,将他们视为入侵者要赶尽杀绝,”恺说,“那些,也是爷爷的人吧,你在那个地方到底要干什么呢,还有那股力量,你想要获得那份力量吗,那是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你得到那些东西,又想要哦做什么呢?”
“我是下达过那种命令,要怪,就只能怪他们非要闯进里面吧,”乔纳说,“你也知道那股力量啊,多久了?”
“好几个月以前了,”恺说,“我本来是希望和爷爷商量这种事情的,我是不希望你牵扯那种东西太多,但如果你执意,我也无法阻拦,但是我的朋友可能还会进入那里,我希望爷爷不要让他们陷入危险里,顺便,如果爷爷愿意,能和我说说当年和父亲间的事情。”
“但现在已经不行了吧,爷爷的人生里没有那么如果,只有所谓的目的和为实现其而随手可抛的棋子,我的事情会影响到你,他们再要去后山里,那么我也会去的,因为我必须要保护他们,那么这样我也会成为需要被清除的目标了,儿子死去也无动于衷的爷爷,我这个挂名的孙子,也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了。”他摆摆手。
恺心想真是糟糕透了,此时此刻房间里的氛围,像是冷到了极点,冷到冰点以下,即使外面太阳已经渐渐升起,可他感受不到一丝光线进入屋里,他心想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说过的,最伤人的话了,换做其他家庭,对方老人早就气的要进医院了,可是,可是自己面前坐着的,是那个男人,那个叫乔纳的男人。
其实他也不想说这么这样的话,但是心里那份已经升起无法消去的愤怒,不甘,难过,失望,只能化作这般无情的低吼释放出来。
他想本不该这样的,这和他离开家门时所想象的完全不同,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出现此刻这样的情况?啊,体内的血真的越来越冷了,冷的让人想抓狂,也想哭一场。
还怎样面对微笑着目送自己出门的“父亲”啊!怎么笑着对他说出,“我回来了......”
“抱歉了,你不能去,”乔纳也冷下了脸,他从口袋里取出了几张照片,瘫在了桌子上,“别去蹚那么多的浑水,你们几个已经是站在悬崖边了。”
恺目瞪口呆的看着桌子上的照片,看完后他心惊肉跳,为什么爷爷手里会有他们几人的照片,照片上赫然是铃,莱尔,小凡,霖,还有自己,他忽然想起以前看的电影里,杀手和雇主间相互交换工作信息,照片上的就是你要处理掉的人,这是先付的订金,完成后提着他们的头来见我,剩下的钱就都是你的了。
“什么意思?爷爷你想做什么?”恺的额头开始冒汗,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们被人盯上了,当然人家也不是一点清理不通,对方只是要其中的一个人,但考虑到你们会阻碍的情况,就把你们都列入了名单里,”乔纳站起身,恺顿时觉得一股压力按在了自己的身上,“你了解了你们现在的情况了吗?”
乔纳走到恺的身边,没有看他,恺正低着头,视线落在照片上漂移不定,一瞬间四周安静的把乔纳寥寥几步的脚步声放大到清晰入耳,每一声传入耳内,恺都觉得那股压力多放大一倍,像是有人不断朝自己的背上添加沉重的石头,他一时觉得呼吸致堵。
“我说过了,你也看到过了,表面的后山,很美吧,也让人觉得宁静,”乔纳和恺并肩战力,相互面对相反的方向,他伸手揽在恺的脖子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为何非要踏足于他内部的黑暗里呢。”
恺冷血了一下。
“先是无视了自己儿子的死,接下来又要亲手把自己的孙子推向悬崖吗,这就是你的作风啊,现在我不仅是对你没有的棋子了,也是挡你路的绊脚石了,”恺一把打掉乔纳的手,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乔纳虽然人已老,但不愧是外族人,比恺这混血的年轻人还要高出一头。他不断后退,使自己可以平视着面前的老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或许阻止不了我的朋友们要做的事情,但至少我可以随同他们一起行动,在他们的身前保护着他们。”
“你去哪?”乔纳看着恺转过身就要走,“乖乖呆在家里,躲进你的被窝中什么都别做,也什么都别想,一切就过去了,不会有要你的性命,这也是一种更完美的处理方式。”
“这样我就勉强又成了你的一次性棋子吗?然后呢,我如你盘算那样躲在家里,你就可以不用在我的身上浪费一份时间,然后我的朋友们陷入了危险,然后我终于可以从房子里出来,我也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是吗?”恺说,“父亲不愿意做你的棋子,我也是,再见。”恺觉得心里憋着让人窒息的东西,他迅速的转身,想要快步离开这个人让人想发疯的鬼地方,真想一秒钟就可以破开们跑出去。他向前走,却忽然觉得被人拽住动不了。
左臂被人朝后拽着,扯的关节处生疼,爷爷的确有蛮牛般大的力气,恺咬牙切齿,他被乔纳拉着不能离开,可是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多停留一刻都要疯掉,转身想要拉开爷爷的手,可是他刚刚侧过身,就觉得一阵风冲着自己袭来。
“放......”甚至未能喊出声,对方的一拳来的极快,恺只觉得视线后移的刹那,那道拳影就已经一闪而过,随后是沉重的力道击打在了自己的腹部,剧烈的疼痛扩散开体内,搅的胃部一阵抽搐。
恺抬头瞪圆了眼睛看向那个让他觉得无比陌生的人,他看到乔纳闭上了眼睛,微微别过头,没有看向自己这边。他再也站不稳,捂着肚子渐渐蹲下去。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乔纳又是一记手刀劈在了恺的后颈,恺立即晕了过去。
“你今天就,待在这个屋子里吧,”乔纳看着倒在脚边的恺,轻声的说着,“等你醒来,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门外,刘贴着墙壁站立,他有些好奇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过多久就传出了人的吼叫声,紧接着是殴打的声音,这让他坐立不安,其实别人家的家事跟他又没有半点的关系,但是来的一路大家也畅谈了许多,刘也不把恺太当陌生人,况且这又是争吵又是打架的,这是爷孙间许久未见的相遇该有的情节吗。
正在他有些不安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刘心里惊了一下,随后看清出来的竟然是自己的老板,或者说最后几个小时的老板了,乔纳也看到了还在门外待机的刘,沉默无言的看着这个略带紧张的男子。
“老板好,是曹先生通知我留在这里的,说您可能还会再交付我一个任务。”刘被乔纳的视线看的浑身不自在,赶紧挺直了腰板说,因为带着墨镜,他就让视线上移不去对上对方的眼睛。
“哼,那小子,”乔纳说,“也好,这个大楼的使用权直到今天傍晚,在那之前,你继续看着这个屋子,里面的人如果醒了,你阻止他出去,”乔纳说,“必要时,可以使用枪械。”
“是,是。”刘心想屋里就只剩那个叫恺的小子了吧,刚才似乎听到了殴打声,难不成是被老板打晕了?话说这是囚禁吧,爷爷打晕了孙子让他来监管,还被告知可以使用枪......刘觉得自己开始冒冷汗。